其苦不堪言而青鸾为玉碎
其苦不堪言而青鸾为玉碎
藏书(4)
“没听过。”王桐尧捂着脑袋,意兴阑珊地应了一句。
来自书中的古人便站起来,负手昂然诵道:“昔罽宾王结置峻祁之山,获一鸾鸟。王甚爱之,欲其鸣而不能致也。乃饰以金樊,飨以珍羞,对之愈戚,三年不鸣。其夫人曰:‘尝闻鸟见其类而后鸣,何不悬镜以映之’王从其言,鸾睹形感契,慨然悲鸣,哀响中霄一奋而绝。”
念到尾句,蝉辞正好走到窗边,一阵风穿过暮色而来,正好衬得他身着长衫的背影寂寥,渺如诗中之鸾。
“我喜欢这个孤鸾悲镜的典故,也曾听闻过另一个关于鸾鸟的故事——
说是从前战国时有户人家,生了个女儿,养到七岁便早夭了。
这家人悲痛不已,次日却梦见一只青鸾落在院里的树下。第二天去看,树下果然有一枚像碧玉雕成的鸟蛋,足足有两尺长。
于是全家人都很高兴,说‘这颗蛋这么漂亮,一定是只羽毛鲜艳的雄鸾。’
等了七七四十九天,鸾鸟终于破壳而出,羽毛像雨后的竹叶一样青翠,但没有长长的尾翎。
户主和家中祖母凑过去一看,都有点失望:‘哎呀,怎么会是只雌鸾呢,太可惜了。’
户主的妻子却觉得这只青鸾是她死去的女儿,总是悉心照料。
过了两年,青鸾渐渐长大了,十分通灵性,即便偶尔飞到天际,只要户主的妻子一呼唤,它就会立刻落到庭院中。
只是像传说中一样,从来不曾鸣叫。邻里有人就跟她说:‘你家这只青鸾已经能飞上九天,也没关进笼子里要是哪天飞走了可怎么办’
户主妻子就笑着回答:‘不会如此的,它是我从小养到大的,不会轻易离我而去。’
几天后,有个商队路过村里,还带着许多珍禽异兽,其中也有一只青鸾。
人们纷纷去围观,那个邻居回来后又对青鸾的家人说:‘那只青鸾毛色艳丽,肯定是雄鸾。’
户主妻子似乎忘记了她死去的女儿,对户主说:‘青鸾见到同类就会有动人的鸣叫声,不如把家里的青鸾也送去,也好和那只雄鸾作个伴。’
一家人商议妥当,托邻居去市集上买回来一个牢固的木笼。可这次无论户主的妻子怎么呼唤,那只青鸾也只是在空中盘旋,不肯落到地面。
众人都很着急,谁知青鸾竟呼啸而下,抓伤了那个邻居的眼睛,使他血流披面。
那户主妻子十分惊诧地说道:‘青鸾啊青鸾,我也是为了你好,你何必这样,违背我的一番苦心呢?’
青鸾停在屋檐上,忽然口吐人言:‘我本是感念七年的亲情,魂灵才化作鸾鸟归来相伴,既然你们不能理解我,那就把我拿去换取一些财帛吧,也算报答了这些年的养育之恩。’
说完,它变成一块玉石,从屋檐上坠下,满地都是灼灼生辉的碎片。”
下弦月挂在窗沿,夜风将榕树枝叶吹得“沙沙”作响。
王桐尧望着月色沉默不语,像是忘了阁楼里还有另一人的存在。直到围墙外忽然“喵呜——”一声,传来邻居家那只小花猫准备挠门的叫唤。
他恍如从梦中惊醒,挂上了一脸无所谓的讪笑:“大仙,您给我讲这故事有意思吗?我又不是那只笨鸟。”
“子非鸾,安知鸾之痴?”蝉辞缓缓摇头。
王桐尧没心没肺地点头附和:“对啊,我当然不知道。”
那四处乱飘的眼神生动演绎了“关我屁事”四个字。
书中人冷笑着一拂袖,屋中所有书册哗啦啦开始翻动。
小小的阁楼里绿光乍现,地上那本古籍里,竟倏地飞出来一只华彩绚烂的绿孔雀!
小王同学这次也很坚强,没有吓晕过去,他只是四肢不听使唤,脸上两行眼泪“唰”地飞流直下。
“大仙……求求了,别玩我了行不?”
蝉辞有点嫌弃地睨他一眼:“青鸾形体已殒,仅余一点精魄而已。”
碧玉缀金般的灵禽环绕着他们上下飞舞,穿过书柜、桌椅与床架,周身细碎光芒洒落,如萤火明灭。
面对着梦幻迷离的这一幕,王桐尧却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墙里去。毕竟他刚刚还吐槽人家是“笨鸟”,此刻怎么看都觉得对方眼神犀利,仿佛随时会扑过来叨他一口。
“既然这样,那您还把它召唤出来干嘛,就让人家安,安息不行吗?”
“青鸾说,想带你去见见世面。”蝉辞微笑。
王桐尧一句“大可不必”还没说出口,蝉辞直接把他从角落里捉出来,丢给迎面飞来的青鸾精魄。
“哪怕被活活饿死,我也不吃关东煮了!”这是小王同学被绿光淹没了意识之前的最后想法。
…
当他再次睁开眼,看见的已不再是自家乱七八糟的小阁楼,而是一座四合院。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天边,昏暗光线让四周的古建筑看起来越发阴森。
“快要入夜了。小心点,别让你的头飞走了。”
王桐尧被这句话吓了一跳,转头才发现自己旁边站着个女生,更加吓了一大跳:这个女生穿着一件漆黑的洛丽塔裙子,手里好像还捧着一个人头!
小王同学的大脑就地宕机,想喊救命,却喊不出来。
女生看了他一眼,忽然擡起手。王桐尧以为她要来摘自己的脑袋,瞬间满头冷汗,眼睛都瞪直了。谁知,那个女生只是朝他晃了晃手。
原来,她拿的是一顶假发。
一阵风吹过来,女生的裙摆轻轻摆动。王桐尧悄悄松了口气,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这口气顿时噎得不上不下——
她的表情……上一秒在哭,下一秒却在笑!地面影子也时有时无,整个人跟跳帧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