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货轮在爆炸后的余波中缓缓恢复平稳，甲板上一片狼藉，硝烟与血腥味混杂在海风中，刺鼻难闻。水手们沉默而高效地清理着现场，将袭击者的尸体抛入大海，冲洗着甲板上的血污。专业的痕迹掩盖工作迅速展开，仿佛方才那场短暂的、激烈的接舷战从未发生。
秦骁站在船舷边，看着海面上那团仍在燃烧的渔船残骸逐渐漂远，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转过身，看向走过来的顾璟。
“问出来了？”他问，似乎对答案并不意外。
顾璟点头，言简意赅：“雷德梅恩，老灯塔，地下室。周黎光的权限。”
秦骁吹了声轻佻的口哨，眼底却毫无笑意，只有冰冷的算计：“果然是他。你那位好叔叔，手伸得比想象中还长，心也黑得很。”他顿了顿，看向顾璟，“怎么样？顾家这场内斗的好戏，主角终于轮到你了。感觉如何？”
顾璟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仿佛谈论的不是自家丑闻和即将面对的亲人相残。“他只是第一个。”声音冷澈，如同淬火的钢。
秦骁挑眉，似乎很欣赏他这种态度：“有魄力。那就这么说定了。等船稍微清理干净，补充点燃料，我们就改道，直接去给你的‘好叔叔’送份‘大礼’。”
他拍了拍顾璟的肩膀，像是鼓励，又像是某种标记所有权的动作，然后转身走向驾驶舱，去安排新的航线。
顾璟没有动，他站在原地，看着忙碌的水手将最后一点血迹冲刷干净。咸湿的海风似乎也吹散了那场战斗的短暂热气，只剩下冰冷的、坚硬的现实。
他走回舱室区域。739正守在医疗舱门口，神色警惕，看到顾璟才略微放松。
“里面怎么样？”顾璟问。
“没动静了。”739低声道，“听到爆炸和枪声的时候挣扎了几下，后来就彻底蔫了。”
顾璟推门进去。蝮蛇瘫在医疗椅上，脸色死灰，眼神涣散，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看到顾璟，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自己吐露的情报，无论最终导致哪一方胜利，他都绝无活路了。
顾璟没有看他，只是对739道：“看好他。到了雷德梅恩，他还有用。”
“是，顾先生。”
顾璟回到自己那间简陋的舱室，关上门。外面的喧嚣被隔绝，只剩下引擎平稳的轰鸣和海浪规律的拍击声。
他从贴身口袋里，再次拿出那枚残破的纸片。
【如何假装不爱你】
指尖抚过那模糊的字迹。
秦聿……
那个偏执的疯子，用最极端的方式，将他推入了深渊，又用毁灭自身的方式，强行给了他一把爬出来的、染血的梯子。
恨意未曾消失，却早已扭曲变质，混杂了太多无法言说的、冰冷刺骨的东西。
而现在，他握着这纸片，仿佛握着那个男人留下的最后一点灰烬。
前路是顾氏盘根错节的阴谋，是周黎光伪善面具下的毒牙，是秦骁充满利用价值的“合作”，是国际刑警未曾消散的疑云，是那封神秘匿名信背后的未知目光……
波涛汹涌，杀机四伏。
但他心中却异常平静。
他将纸片仔细地收好，贴在胸口的位置，那里，心跳平稳而有力。
他不再需要假装任何事。
爱或恨，都已是过去式。
从现在起，他是顾璟。
只为清算而来。
货轮调整了航向，破开深蓝的海水，向着“自由港”雷德梅恩，向着顾氏那肮脏根基所在的黑暗，平稳驶去。
风暴在前方汇聚。
而他，正航向风暴中心。
货轮在夜色掩护下，如同一个沉默的黑色巨兽，悄然驶近雷德梅恩港外一片荒芜的海岸线。这里没有明亮的码头灯火，只有嶙峋的礁石和废弃的防御工事投下狰狞的阴影。一艘不起眼的小艇再次放下，载着顾璟、739、以及被注射了镇静剂、眼神浑浊的蝮蛇，还有秦骁及其两名最得力的手下，无声地滑向黑暗的滩头。
咸冷的海风裹挟着岸上废铁和腐烂海藻的气味。小艇底部摩擦着粗糙的砂石，停了下来。
“动作快。”秦骁第一个跳下船，他的动作一反平日的懒散，变得像猎豹般敏捷警惕。他打了个手势，两名手下立刻架起几乎无法自主行走的蝮蛇，紧跟而上。
顾璟和739随后踏上这片陌生的、弥漫着危险气息的土地。
没有灯光引路，只有秦骁手里一个微光手电筒照亮前方一小片区域。他们快速穿过一片废弃的堆场，生锈的集装箱像巨大的墓碑杂乱矗立，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和尿臊味。
大约行进了十分钟，一栋孤零零的、几乎完全被阴影吞噬的旧仓库出现在眼前。墙皮大面积剥落，窗户都用木板钉死，只有一扇厚重的铁门看起来还算完整。
秦骁在门前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铁门上方一个隐蔽的摄像头转动了一下，红光微闪。几秒后，门内传来沉重的插销滑动声，铁门向内打开一条缝隙。
一个穿着黑色战术背心、面容冷硬的男人出现在门后，对秦骁点了点头，目光锐利地扫过顾璟等人，尤其在蝮蛇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让开了通路。
门内是一个经过改造的安全屋，与外部破败的景象截然不同。灯光冷白，几张行军床、武器架、通讯设备、医疗用品一应俱全，空气里带着金属和消毒水的味道。另有三人正在里面忙碌，检查装备，调试仪器，显然都是秦骁的核心团队成员。
“把他绑椅子上。”秦骁指了指角落一把焊死在地面的金属椅。手下立刻将浑浑噩噩的蝮蛇拖过去，用束缚带牢牢固定。
秦骁走到武器架前，拿起一把手枪，熟练地检查弹夹，然后扔给顾璟：“会用吧？拿着防身。这里不是邮轮，随时可能擦枪走火。”
顾璟接过枪，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他手指灵活地一动，卸下弹夹看了眼又推回，上膛，动作流畅没有丝毫迟疑。他没说话，只是将枪插在后腰。
秦骁挑眉，露出一丝玩味的笑：“看来我那死鬼哥哥，教了你不少东西。”
顾璟没理会他的试探，走到房间中央唯一的桌子旁，上面铺着一张雷德梅恩的详细地图，其中“老灯塔”区域被红笔醒目地圈出。
“周黎光什么时候会去备份点？”顾璟直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