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皇后的单纯与哀思
自孟太后带着刘达去宏光寺后，张太后张忱桂日日无人陪伴聊天，一开始还能自己找些事打发日子，但过了十天半个月后，愈发感觉无聊与难受，去找成帝的妃嫔们聊天的次数便大大增加了。
八月初二这日，天气凉爽怡人，张忱桂很想赏桂花，于是派人去通知皇后赵沅。
赵沅一接到小太监带来的太后懿旨，自然不敢怠慢，收拾一下后即刻前往凤昭宫。
张忱桂一改以往在会客堂坐着等的风格，竟提前一会再堂门口候着，一见赵沅，很是激动，立刻伸手挥了两下打招呼：“皇后，来得好！快陪哀家去花园走走吧，近日桂花开得旺，气味很是香甜啊！”
赵沅行礼后，立即回话：“是啊，八月的桂花，最是好时节！母后如此浓厚的雅兴，臣妾自然十分高兴！”
待赵沅走进后，张忱桂热情地挽起她的手，二人边走边聊，形同母女。
张忱桂算是比较开明的母亲，对两个儿子的婚事并不特别挑剔，她始终认为婚事时儿子们自己的，只要他们喜欢了，自己喜不喜欢都是次要的、甚至是无关紧要的。
对于成帝的诸多妃嫔，张忱桂原本想做到一视同仁、一碗水端平。
但她内心里，实则还是有区分。说得上喜欢的，就瑶贵妃和皇后。尤其是对于这个皇后儿媳，张忱桂有一股胜似亲人的喜爱。
这当然有齐王传位给自己儿子刘矢的缘故在。试想一下，姑娘的父亲临终前选自己儿子当接班人，把皇位传给自己儿子，天下哪个婆婆不得对这个儿媳高看一眼。虽说只是初衷，最终还是改选了李翰方，但这也够让张忱桂感动的了。更何况，儿子最终还是坐上了皇位，娶了齐王之女，这在外人看来，是多么报恩的情义之举、多么般配的结合。
微凉的秋风拂过，花园小道两旁的桂花树上的如黄色小星星般的桂花纷纷从树上洒下，犹如一场芬芳醉人的桂花雨。
张忱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开起玩笑来：“哀家名叫忱桂，热忱地喜爱桂花，这名字真是起得太到位了！哀家喜欢桂花真是无法比拟了，呵呵！”
赵沅也笑了：“母后人如其名，实至名归了，呵呵！桂花真是好啊，看着花雨多美，香气多醉人
，还能食用，实在是宝物啊！”
“皇后你是实在人，才会看到这些好处！哀家就知道不少人，不论男女，不喜欢桂花，而是喜欢漂亮的牡丹、兰花等外形艳丽的花。正所谓各花入各眼嘛，其实也没什么，但品味还是能够体现一个人的一些心性的，呵呵。”
赵沅不好意思了：“臣妾就当母后是在夸我了！”
“孩子，我还是叫你沅儿吧。你也是知道的，我只生得两个儿子，没有一个女儿，我便一直把你当女儿一般。今日叫你出来，除了我有些孤单寂寞之外，也是想和你说说心里话。”张忱桂忽然直呼其名，让赵沅有些意外！
“嗯，孩儿明白，您尽管说，我会好好听！”赵沅也用起了普通称谓。
“你当初与矢儿成婚的时候，为娘真是高兴啊！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啊，你爹爹齐王历来看重我们家矢儿，给了他很多机会一展才能，但我们却未来得及报答他什么，他便驾鹤西去。那能娶你入门，我们便可以照顾你，对你好，也算是对齐王的一种报答。”
赵沅听闻此言后，忍不住落泪起来，不知是齐王二字让她忧伤，还是张忱桂的话让她感动。
张忱桂捏捏赵沅的手掌：“好孩子！你啊，就是太善良！不过真是因为这个，我啊，特别地喜欢你！善良的人，会招许多人的喜爱，这是好事。但是呐，你身处皇后的位子，太过善良，便斗不过那些觊觎你皇后之位的小人！这呢是我想提醒你的第一点。”
赵沅低头，情绪有些低落：“孩儿明白您的用心。既然我们谈心至此，我也不想瞒着您。孩儿想和您说一些实话。您也是知道的，爹爹一直将我养在深闺大院里，从小单纯，哪里学得会管人、用人、御人这些复杂的技巧。孩儿正想向您和皇上禀报，可否不做这皇后之位了，另选一位能人管理吧，毕竟后宫事务繁多，的确很需要能人来掌管。孩儿实在力不从心！”
张忱桂听了也是感慨良多：“儿啊，你说的我都理解！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环境简单，无忧无虑。可是，你任皇后一职，牵扯复杂，不是你想不做就不做这么简单的！”
“何解？”赵沅不解。
“其一，你是齐王之女，矢儿如今做了天子，你俩结为夫妇，这外人看来多么登对啊！这对皇上来说，是一项绝佳的口碑与表征。矢儿定然不肯轻易放弃这点。其二，你不做皇后，是逃避了很多压力、麻烦、困难，但你也同时丢弃了荣誉、全力、或者说武器，而这些东西若是落到憎恨你的人、或是嫌你阻碍了她的利益的人手中，用来对付你，你如何招架、如何自保？”张忱桂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若我真落难了，皇上和您，肯定会帮我的吧？有你们的庇护，我不用太担心那些小人吧？”赵沅信心满满。
张忱桂一听，心想这个皇后，实在是太单纯了，不由担忧起来：“沅儿啊，我呢，已经年事已高了，你说我能护你多久呢？皇上，他白天在朝堂上，哪顾得上你？晚上也不可能夜夜去你宫里。那他又如何能时刻护着你。若是凤印在你手里，只有你管着别人的份，别人哪敢把你怎么样？”
赵沅若有所思：“嗯，您说得是！孩儿其实心里这道理也是明白的！”
张忱桂又长叹了一口气：“儿啊，你与矢儿乃结发夫妻，成亲时间比别的妃嫔都早，我啊，盼你生的孙子都盼了多少年了！你说你是怎么回事？太医诊断又总是说你身体一切安好，着实让我不解与担心啊！你是知道的，为娘我最偏爱的就是你，自然最希望能抱上你生的皇孙。”
赵沅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但自己一直不开怀，自己也是忧伤不已：“嗯，孩儿知道。孩儿一定会好好调理身体，重视这事。”
“后宫进的这些人，光凭子嗣封了贵人以上的，都近十位了，而每隔一段时间的选秀活动，还在不断地把更年轻的姑娘选进来，沅儿啊，你的竞争愈来愈大啊！虽说因为你的出身、你的爹爹齐王，你在皇上的心目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但皇上终归是男人，爱色是男人的本性，你如何有胜算与砝码，你要三思这个问题啊！”张忱桂忧心忡忡。
赵沅越听头低得越低，只敢小声回应：“孩儿知道！孩儿也有在努力，但似乎毫无效果，怀龙嗣一事的确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张忱桂自是明白：“儿啊，为娘与你说这些，并不是要逼你，更不是怪你！为娘是因为替你操心、替你着急，所以担忧。虽然为娘知道说出来，这些事估计都不会被怎么改变，但说出来了，为娘心里就没那么焦虑了，舒坦多了！”
“都是孩儿不好，还害得您为我操心！”赵沅哽咽。
张忱桂握握她的手：“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呢！你啊，要多向那些年轻的小丫头们学学怎么抓住皇上的心，不能再这么老实简单下去了！”
赵沅应付性地笑着点点头，算是答应，实则内心无比清楚自己并不会主动去做什么。
“也不知道达儿什么样了！”张忱桂念叨道。
此问彻底击中了赵沅的软肋，这个孩子已经胜似自己的亲儿子了！
赵沅眼眶一下又红了。
张忱桂还未发现，继续唠叨：“唉！先前呢，我逼着皇上想办法送他们两去，现在呢，又甚是想得慌！你啊，都不知道我有多孤单。以前孟太后在这，我每天过得多潇洒，多充实，我们俩啊，都是多少年的姐妹了，一直住在一起，这种感情啊，比亲姐妹还亲！你说她这猛地一走，我得多难受。还有达儿这孩子，最懂事了，以前常常能见，如今啊，一年都不知见几回。沅儿啊，你得多惦记一下他们那边的东西，看缺什么便给他们送过去，啊！”
张忱桂说了半天，听不到回应，便扭头去看，恰巧看见赵沅在擦眼泪，不禁嗔怪道：“哎哟，你这孩子，我还没哭，你倒哭起来了。”
赵沅再也控制不住，大声嚎哭起来：“我想达儿！我想达儿……”
张忱桂吓坏了，没想到自己勾起了她的伤心事，忙不迭地抱着哄：“哎哟喂，都怪我，我没想到你，只顾着自己，唉，我也是，都不想想你，你肯定是非常思念达儿的，我还哪壶不开提哪壶，怪我，都怪我！”
赵沅一听她自责，立即停下哭泣说：“这不怪您，是我自己一时控制不住！达儿过去的这段时间，我别提有多孤单、伤心了！我每天都在挂念，担心他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不好！”
“哎哟，不会的！他们的待遇不会比皇宫差的，皇上一定会安排妥当的，你就别劳心去挂念了。”张忱桂见自己起了头，只好迎上去哄着。
见哄不住赵沅，张忱桂只好继续许诺：“好了好了，你若是非常想念他，那我什么时候带你一起去趟宏光寺吧，我呢正好去和我的老姐妹聚聚，你呢就和达儿团圆一下。这样总行了吧！“
赵沅破涕为笑：“也不知到时达儿还认不认我这个母后！”
“认，当然认！达儿啊是众皇家子嗣中最通情达理、最有孝心的一个了，这么多年你抚育他，他的品性你最了解了，你养了他这么多年，还怕他跑了啊！”张忱桂开起了玩笑。
“这孩子是很孝顺。但我……”赵沅欲言又止。
张忱桂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你怕李瑶香回来是不是？你怕她来之后，达儿不再要你这个母后，不在亲你这个养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