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死不如生
锦瑟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这种口无遮拦的话莫要多嘴。”
“我只是跟你抱怨抱怨罢了,又不会对小姐吹耳边风。”
皎月话音刚落,便听得床榻上的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
“小姐醒了!”锦瑟惊喜出声,忙停下手中动作探头看着终于转醒的少女,眼眶一热渐渐染红。
“都三天了,小姐你可算醒了。”皎月喜极而泣,和锦瑟一同小心的将少女扶起,让她半坐起身来。
“锦瑟……”景楚茫然无措的看着锦瑟二人,喃喃不可置信道:“皎月?”
“在呢,锦瑟和皎月都在呢。”锦瑟拂袖抹了抹眼角的泪花,笑着伸手握住景楚的手,指尖微凉的触感,让锦瑟不由自主紧了紧握着的手。察觉到景楚的手有些颤抖,锦瑟面露担忧:“小姐可是还有哪儿不适?锦瑟这便去请府医。”说着就欲松手离去。
“不要!”景楚反手抓住欲离开的锦瑟的手,困惑的看着面前的锦瑟皎月二人,指尖太过真实的触感,竟让她生出一种她们还活着的错觉。
她有两个同她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唤作锦瑟和皎月,二人聪明伶俐对她忠心耿耿。她与二人自小感情笃定,不似姐妹胜过姐妹,她们爱护她,守护她,包容她了一辈子,哪怕死亡将至时,她们最放心不下的仍是她!
匈奴人生性残忍野蛮,男女地位相差甚大,男子常以凌虐女子为乐。她本就生得貌美,又是以秦国皇后的身份到的匈奴,匈奴不过区区边陲小国,本不足以有欺辱秦国皇后的胆量,然而匈奴人对秦国积怨已久,又因为胜仗一场雄心**,便想将往年对秦国俯首称臣的怨气发泄在她这个前来为洗脚婢女的皇后身上,最简单解恨的方式便是恨不得将她日日凌|辱。
为了保护她不受辱,锦瑟和皎月自愿与那群野蛮人肌肤之亲,来换得她的一方平安。
那群野蛮人许还是胆怯她的皇后身份,在侵犯了锦瑟皎月后再没动过她的心思,她安全了,锦瑟和皎月却从此坠入深渊,毫无回身的余地。
她们献出了自己的清白,用最珍贵的身体保护她。
她们受尽折磨侮辱,柔软的身体被糟践得伤痕累累。
但是为了她,她们逼迫着自己咬紧牙关挺过一天又一天,行尸走肉,生不如死的活着。
三年光阴,多少个日日夜夜,她们时刻如此。
终于,她们可以回秦国了。可是皎月和锦瑟却在回秦的前一夜,自缢了!就自缢在她的面前,她们说她们活够了,也活怕了。她们看着她,说对不起她,对不起不能陪她走到最后!满身创伤的她们,哪怕到了最后一刻,放心不下的仍旧是她。
“对不起……对不起……”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的景楚,呆呆看着锦瑟和皎月满是怀念,满是愧疚,满是自责。
“什么对不起?这是怎么了?小姐莫哭,快莫哭。”锦瑟慌乱伸出没有被景楚握住的另一只手拿出袖中手绢,满眼心疼,为景楚拭泪。
“是不是哪儿难受得狠了?可是发烧了?”皎月也急慌了,忙伸手摸了摸景楚的额头。额头不烫那便是没有发烧,可是自家小姐向来不喜流泪,此刻哭得这般厉害,定是哪里难受至极了。
“我去唤府医。”皎月缩回手,留下一言,转身小跑出了房门。
被皎月温热的手触碰到额头,景楚才惊觉不对劲,愣住半响,直到皎月匆匆离开才回过神来。
景楚缓缓松开锦瑟的手,将两只手掌抬起放在自己眼前,映入眼帘是一双虽苍白瘦弱却绝对漂亮的手,手指纤细且毫无杂质,漂亮圆润的指甲修剪的整整齐齐,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这是她的手吗?
她的手不是早已枯如死木了吗?
忽而景楚猛地抬眼看向锦瑟,片刻眼中便又有泪花涌动,她的锦瑟呀!为了她自己却蹉跎一生的锦瑟呀!是你吗?这个面容稚嫩,天真可人的丫头,是你吗?!
是你,这可不就是你!这可不就是那个曾无忧无虑,无邪天真的你!
景楚再次缓缓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虚弱低语:“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到了地狱吗?”
“小姐,这儿怎么会是地狱呢?我是锦瑟呀!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锦瑟呀!”锦瑟闻景楚低语,大惊失色。
不是地狱?那我这是……
景楚猛地抬头,冲锦瑟急道:“快将镜子拿给我。”
锦瑟闻之一愣,想说些让她休息的话,却在触及到自家小姐激动的目光,到口的话到底没有说出,转身去取了一面镜子递给景楚。
景楚颤抖着手接过镜子,慢慢置于面前……
铜镜里,少女肌肤赛雪,五官同秦国大多数人那般小巧精致,反而带点塞外的深邃,大开大合的美貌与众不同,小脸虽显稚嫩却已呈现倾国之姿。眉宇间淡淡的清高疏离,这是她年少时才有的脾性!
景楚手中的铜镜猝然落地“啪——”的发出撞击的响声,刺耳的碰撞声传到景楚的耳中却十分悦耳动听,眼泪不受控制的再次滑落脸颊,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扭曲了那原本绝色的面容。
景楚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贝齿狠狠咬住自己的嘴唇,素手也死死抓紧被褥,此等癫狂姿态,似在奋力隐忍着什么。
她回来了!她景楚回来了!
哈!从今往后,前世今生所有伤她,害她之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一个都不会!
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天不报,她报!
锦瑟吓了一跳,赶忙蹲下身子将地上的铜镜拾起。这若是碎裂扎着人可就不得了。
“窈窈。”恬静的声音,温柔的语气,贤惠端庄的妇人踏进房内,宠溺的目光如那冬日的阳光暖暖的包裹着景楚。
景楚猝然抬头望去,凝瞩不转间眼泪也落得更凶了,那迅猛架势似要与屋外的大雨比较一番。
景楚张了张嘴却如鲠在喉,发不出一点声音,颤抖的手一把掀开被褥,赤脚下地,猛地冲进那妇人的怀中:“娘亲!娘亲!”景楚死死抱着妇人的腰肢,嚎啕大哭,她的娘亲!她日思夜想的娘亲!善良娴静的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