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从军行
而仿佛为了印证只要努力做事就有回报，吴昶也着实过了几天舒心日子，整日里除了参加军训，就是与几个室友瞎扯，虽然话题寡淡无味，有时还有些逗逼，可他却乐在其中。仿佛只要这样，就能与血腥远离。
可生活总不会一成不变，这天夜里教官们就一改平日的严肃，不再呵责训斥他们，不再变着法儿的折腾他们，而是把他们凑到一起，以院系为单位开起了篝火晚会。
经过半个多月的相处，又有武装越野时的突发事件，其实大家已经很亲近了，只是每天都很累，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交流感情，现在什么都有了，氛围也相当好，一个个的便都畅所欲言，还有些女生大着胆子，借舞蹈和歌曲跟心仪的教官示爱，热烈而真挚。
平时的铁血男儿、冷面教官，面对那火辣的热情，也是手足无措、招架不能的。灵活点的，还能顾左右言其他，巧妙不伤人的把话题转移。可大多都是憨笨、稚拙的，除了闷不吭声，就是支支吾吾不知所云，又或者把话说的颠三倒四，气的女生跺脚，惹得男生轰笑，反而使气氛更热烈，使大家心贴的更近。
就这样笑语欢声不绝，热热闹闹到了深夜，也不知道哪个学院先起的头，合唱起了那首无论多少年过去，都味道不减的《说句心里话》，一开始只是他们在唱，后来越来越多的院系加入进去，变成了数千人的合唱，声音整齐划一，震耳欲聋。
当所有教官合声吼出那句“说句心里话，我也有爱”时，很多人才明白，他们不是不爱，不是不懂，只是被责任束缚着，被荣誉牵累着，不能如他们一般随心所欲罢了。
歌声歇时，晚会到了尾声，一种莫名的情绪突然笼上心头，使大家不愿散去，最后还是教官和老师们一起劝说，他们才回去宿舍。
“怎么感觉那么不对？”回到寝室，陈宇彬问大家。
王伟明把双脚从靴子里抽出，往床上一躺，“有什么不对？”
陈宇彬挠挠头，“不清楚，就总感觉哪儿不太对。”
吴昶走到窗边，向外望去，淡淡插了一句，“大概是他们要走了吧。”
“嗯。”郭承超走过去和他站在一起，“今年给我们上的课，比往年要多啊。”
“赶上了。”很多巧合汇聚一起，自然会发酵出不同的味道，虽然过程不全是美好，但能恰逢其事，吴昶也觉得不亏。
“你们在说什么？谁要走？”陈宇彬反应慢些，还没转过闷来。
王伟明却猛地坐起，头都差点被磕到，“教官们要走？学校没通知啊。而且往年都是开完晚会的第二天，由新生列队送行，就和欢迎他们来时一样。”
郭承超回头看他一眼，“可今年太多不一样了，他们也想换一个方式离开吧。”
趁着夜幕悄悄地走，减少一些形式上的东西，留给大家更多的思考，也许这样，反而使军训变得更有意义。
毕竟真正军人的去留，往往就是随时随机随地的。哪里有需要就往哪里去，告别的时间往往很奢侈。
因为郭承超的话，寝室里突然静了下来，四个人各自想着什么，谁也不说话。
就这样过了两三分钟，陈宇彬突然整理起军容来，拉平作训服，系紧鞋带，最后背上行军背囊，“我要去送送他们，你们呢？”
“一起吧。”吴昶戴正军帽，扣紧背带。
郭承超和王伟明的速度也不慢，等他们走出寝室时，才知道和他们有一样想法的人，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两个三个，而是……很多！
校门内外的大路上，三三两两的学生若万千溪流，汇聚成海，他们全副武装，不见平时嫌累的模样，不曾有人组织，他们却能找到最正确的位置，列队成行笔直而立。
一个两个……各院系方队迅速成型，军容整齐，神情肃穆，等着为他们的教官送行。
一辆辆车子从校园深处行来，车灯未开，行进缓慢，声息低沉，似是不想惊醒这沉睡的夜。
可开到近处，纵使夜色如墨，学生们静寂无声，坐在车里的他们，又怎么感觉不到外面有什么？
唰！
不管学生们看不看的到，在车子驶过方队的时候，所有军人都起身直立，抬手行礼。
唰！
学生们的动作同步，军礼一样标准，挺着胸膛，静静的看着车子越行越远。
车里车外，没人出声，可又像有万语千言，在车轮间滚动回响。
终于，第一辆车子驶出了校门！
大家心神一黯的同时，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
多数人还在愣怔之中，懂的人已经齐声接道，“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更多人大吼起来，被誉为天之骄子的他们，反应过来之后，并不比别人差什么。
“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到的最后一句时，已经是数千人齐声呐喊，男声女声混杂一起，只闻慷慨激昂，不辨雄雌强弱。
诗也许不太应景，却应和了大多数人此刻的心声，也许不久以后他们会忘了这些，可在这一刻，他们是真真正正的觉得，“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并把这句反复吼了数遍，直到最后一辆军车驶出校园，消失在大家的视线中。
而在军车上，前来接人的严永强瞬间放下所有心事，使劲拍拍身上的衣服，自豪地问大家一声，“值了么？！”
不管答案是什么，他都觉得很值很值，同时也明白，他穿这身衣服，不是为了某个人，也不是为了某一群人，而是为了外面那些孩子，还有更多和他们一样的人。
这份心不改，他就不欠谁！
“值！”大家看着他的伤腿异口同声。
有千人吟诗送行，穿这身衣服还有什么不值的？铁血疆场，不就为了这朗朗书声！
他们觉得值，学生们又何尝不是？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如今的学生，就会变成现在的他们，火种已经播下了不是吗？
薪火相传方能屹立永恒。
嗓子喊哑了，队列才被叫散，许多闻声赶来的老师都受到感染，跑前跑后的帮他们找润喉的东西，许多宿舍的灯也都亮了，里面的人好奇的看着外面。
“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古小西远远地望着，有些感慨，也有所领悟，“这届新生真的不太一样，我们的确该好好努力，跳不一样的舞给他们看。”
不一样的？
室友都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