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临
暴雨来临
家庭式套房里,顾檐声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非常失礼,复杂的心情下他不想接受江临对他的“审判”,他也没有这个精力,在给吴名怡敬酒的酒精让大脑迟钝。
“我想自己待会……”
顾檐声低着头背对着江临,他看不到对方什么表情,但大概能猜得出来,他的要求可能会被否定。
他绷紧了肩膀,像等待一场无声的审判,酒精让思绪迟滞,只剩下一种复杂的、想要逃避的倦怠。
然而,预想中的反对或强势介入并没有降临。
身后传来的,只有一个极其简短、甚至算得上温和的回应:
“嗯。”
顾檐声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
紧接着,是江临那低沉平稳的声音,清晰地补充道“我在客厅,不舒服叫我。”
脚步声响起,并非靠近,而是朝着客厅的方向,渐行渐远,然后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卧室与外界的直接视线,却留了一道缝隙。
顾檐声猛地转过身。
他脸上残留着未褪的复杂情绪——逃避的脆弱、酒精带来的茫然,但此刻,所有这些都被一种纯粹的、近乎空白的惊讶所覆盖。
他微微睁大了眼睛,瞳孔在暖黄的壁灯下清晰地映出一点光,像是没听懂刚才那简单的几个字。嘴巴无意识地微张着,似乎想确认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他……就这么同意了?
没有追问,没有否定,没有强行留下?
这完全偏离了顾檐声对江临行为模式的固有认知。那个掌控欲极强的江临,竟然如此轻易地退让了?
这份意料之外的“尊重”,或者说“空间给予”,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混沌的心湖,激起的涟漪是错愕,甚至带着一丝茫然的不真实感。
这份惊讶短暂地冲淡了之前的烦闷和酒精的沉重。他愣愣地站在原地,对着那扇虚掩的门看了好几秒,才慢慢回过神来。
“……哦。”
他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低低地应了一声,仿佛是对刚才江临话语迟来的回应,也像是确认这并非幻觉。
身体里的疲惫和酒精的后劲重新涌了上来。顾檐声甩了甩有些发沉的脑袋,不再去想这反常的“顺利”。他现在只想洗掉一身酒气和粘腻的不适感。
浴室的水声哗啦啦响起,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皮肤,短暂地带走了一些疲惫,却没能驱散大脑的迟钝。顾檐声动作有些迟缓地擦干身体,换上干净的睡衣。
推开浴室门,带着湿气走进卧室。他没有开大灯,只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城市微光和壁灯,径直走向那张铺着柔软浅灰色被褥的大床,倒在上面他连被子都懒得好好盖,只是随意地扯过一角搭在腰间。
柔软的床铺瞬间包裹住疲惫的身躯,酒精的效力在放松的环境下彻底释放,沉重的眼皮立刻黏在了一起。他侧过身,把脸埋进带着淡淡洗涤剂香气的枕头里,几乎是瞬间,意识就沉入了朦胧的黑暗。
客厅里,只开着一盏角落的落地灯,光线昏黄而静谧。
江临坐在宽大的单人沙发里,身体陷在阴影中。电视屏幕亮着,正在播放深夜时段的本地新闻。他面无表情,眼神落在屏幕上,却又仿佛穿透了屏幕,聚焦在某个虚空。
新闻结束,画面切换到了天气预报。穿着得体的女主持人站在气象图前,语调清晰:
“……受今年第x号台风‘海燕’外围环流影响,预计从今夜凌晨开始,我市将迎来一轮强降水过程,持续时间可能长达24小时以上,期间将伴有短时强降水、雷暴大风等强对流天气,局部地区降雨量可达大暴雨级别。请市民朋友们提前做好防范,减少不必要的外出……”
大暴雨。
这三个字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客厅里。
江临的脸依旧像一尊完美的冰雕,没有任何波澜。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他甚至连眼神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在听一则与己无关的寻常播报。
但他那骨节分明、总是显得冷静而有力的右手,正握着电视遥控器。那修长的手指正死死地扣在遥控器冰冷的塑料外壳上。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清晰地凸起,仿佛要将那小小的控制器捏碎。手背上,淡青色的筋脉在皮肤下微微贲张、跳动,无声地诉说着主人内心与表面平静截然相反的、汹涌翻腾的情绪。
屏幕的光映在他深不见底的瞳孔里,天气预报的播报声还在继续,详细地描述着暴雨的强度和范围。
陌生的环境会让顾檐声的雨天皮肤超敏症加重……
况且刚刚在婚礼上,他的反应很大,似乎很讨厌大家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
江临莫名感觉到一阵烦躁,他松了松领带,然后发了消息问胡美玲有关这一周顾檐声的心理开导情况。
胡美玲:他现在的状态挺好的,我觉得不会像上次那样出现这么严重的症状。
江临:顾檐声应该克服不了大暴雨,他的反应会很大。
胡美玲:那你先带他去医院等候吧,那里有最优秀的抢救仪器,你是医生,不用我提醒了吧。(可爱)
江临直接不回复了……
吴名怡在手机里询问了一下顾檐声的情况,因为她是主角,没法过来探究今天的好好先生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江临也没有回复她,他打了酒店客服电话订了餐,然后打开沙发上的背包,里面只有一套换洗衣服,其余放着的是药,小氧气瓶还有肾上腺素的针剂……
他每次出门,都会携好这些物品,毕竟,大暴雨天气的城市道路是拥挤的,即使有打了急救电话抢救车开了绿通,它也不可能立刻光速赶过来,但那些严重的应激反应会立刻要了顾檐声的小命。
卧室里,顾檐声沉在深不见底的噩梦中。混乱的碎片交织—吴名怡学姐洁白的婚纱变成了刺目的闪光灯,苏蕊放大的笑脸扭曲成无声的质问,陈宇拍肩的手化作冰冷的针尖刺向他……而最深处,是地下停车场惨白灯光下,江临那双翻涌着毫不掩饰厌恶的眼睛,冰冷地、直直地穿透他!
“不……不是……”他无意识地呻吟出声,身体在柔软的被褥里不安地扭动。
就在这窒息的梦魇中,一股更真切的、来自身体的痛苦骤然将他撕裂!
仿佛有无数烧红的细针,毫无预兆地从皮肤下密密麻麻地刺出!尖锐的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在尖叫!喉咙像被滚烫的砂纸堵住,干渴得如同在沙漠中暴晒了三天三夜。
身体内部像打翻了温度调节器,一阵刺骨的寒意刚掠过,下一秒又被滚烫的岩浆包裹,冰火两重天,折磨得他几乎痉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