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菩萨蛮魏家三子(上)
长安作为皇都,占着全苍梧国最广顷的面积,有着最发达的交通系统,流通着最庞大的金钱货物,但这都不是苍梧仕子,富贾巨商,文人墨客愿意流返于此的真正原因。
人家常常说:“长安有三绝,绝绝惹人怜。”而长安三绝,便是这:花,夜,人。
花,是四季花。迎春有粉桃和春茶花;夏日有睡仙莲和昙现花;秋收有金荼和醉美人;冬藏有雪梅和覆海棠。
夜,是长安夜。长安泛水,有河二十七道;蜿蜿蜒蜒,接连一起,就像一片叶子上的交纵脉络,数不清。其中流量最大,河道最长的一条河,从苍梧宫开始,直接贯通到四沽坊,才算有了尽头。
这条河,叫做内安河,河宽一千一百二十尺,河岸两侧都会种上挽翠柳,翠柳下面培育着能在夜晚发出点点星光,如同萤火虫的花簇。萤火虫又叫“景天”,所以这类短枝簇花,取名“似景天”。
在长安,几乎遇河架桥。每过河约百尺有余,便会修上一座桥;可唯独贯穿了整个长安城的内安河,却是只修了一座汉白寒玉桥,而这座桥的名字取叫安河桥。
据说当初苍梧建国不过数年时间,叶元年因与大妖一战陨落,随后太子叶落匆忙继位。苍梧的前身是南诏,信奉鬼神。叶元年曾颁布诏令,奇闻异事皆不可冠上鬼神之名,一是为了防止南诏余孽借此妖言惑众,颠乱朝纲;二是为了教化百姓思想,将其于鬼神的敬畏,嫁接到他叶元年自己身上。
叶元年死后,倒也真跳出了许多牛鬼蛇神。叶落的位置,更是靠着数以万计的人头堆垒,才坐得如此安稳。他也深知这场血案所带来的后遗症,所以除了强调“建国不许成精”之外,并没有过分追查源头,反倒开始安稳生息,关心起民生大计。
武有叶太祖元年,文有高祖叶落,使得本不够历史分量的苍梧国,逐渐在其余三国包夹中站稳了脚步。
只可惜,叶落晚年老迈昏聩,在遇到一名叫王境泽的神师后,彻底放飞自我。原本对乱力怪神的深恶痛绝,瞬间就转变了一百八十度,开始深信不疑起来。
这位王大师仗着叶落的信任,搞了很多的骚操作。
首先将他所谓的“毕生所学”编纂成了一本书,叫做《十六撰风水堪舆术》。不仅暗示每个朝中重臣斥巨资,务必做到人手一本,而且对此行径,竟然美其名曰:为重视知识产权做宣扬,做贡献,乃万世之福气。
此外,王大师秉持厚着脸皮,天下无敌的人生哲学,硬在花府蹭饭半年之久,逼着当时的文相,也就是花想容的外公,花坞的父亲,花元清,将此本书编录于万卷阁中的甲卷篇。
随后,王境泽大师又对叶落进言:长安城的桥太多,损伤了苍梧气运,更锁住了苍梧龙脉,不利于苍梧国运的蓬勃发展。只叫叶落留下一百零八座桥作为阵眼,来施展百星宿阵,其余全部拆掉。还自告奋勇做包工头,主修这一百零八座桥中最为重要的一桥。
起初叶落有些犹疑。毕竟工事浩大,才清洗完一大堆人,劳动力显然“严重不足”。再加上他爹叶元年常年征战,搞得国库比叶落的肾还虚,自己都不好意思跟别人哭穷:龙内裤穿了五年也不舍得换,上面还留着皇后亲手打的补丁。
但等到工事结束后,原本身体残败的叶落竟然真香了,甚至有种自己还能向天再借五百年的错觉。叶落体力充沛,就连许久没动静的房事都变得金戈铁马起来,自然对于王大师偷吃回扣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了,这座主桥就是横跨千尺内安河的安河桥。
最后,王大师,不对,是王大仙,或许嫌命活得太长,居然向叶落提议废掉太子;更可笑的,叶落连缘由都懒得问,直接同意。
所有人都懵了。坏人财路,等同于杀人父母!叶落身体明显是一天不如一天,大家投资的潜力股也好不容易等到可以割韭菜了,现在你说罢黜就罢黜?大家不要面子的吗?
当事人也委屈啊!自己本本分分,兢兢业业,结果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听到被废,说不定还要被杀头,傻子都得反抗。
再后来,就发生了八王之乱。一直装癫痫痴傻的四皇子成功打败潜力股,上演了一出屌丝逆袭的套路,成为现任苍君。而感觉身体良好,吃嘛嘛香的叶落随后主动让位,于第二年春被迫病死于床榻之上。始作俑者王境泽离奇消失,叶揭对此人是又爱又恨,至今都没有放弃寻找其下落踪迹。
但不得不说王大师还是有点料,至少土木方面的知识学得很出色。在亏空了近乎一半回扣,还能将安河桥设计得如此惊艳气魄,质量如此靠谱,做到历经三次严重洪涝而不倒。
而且,这座桥还有一些小功效,比如祈福啦,保姻缘啊,求财运啊。就算你想要明天下雨,都可以在晚上宵禁前买盏花灯,心中默念着愿望,从安河桥头走到安河桥尾,然后将花灯放入内安河中.....
讲了长安两绝,还剩下的最后一绝“女”,则是指姬舞女。长安有众多坊和楼,里面详尽安排了衣食住行,当然还有众多娱乐设施,毕竟现代社会,还是要做到精神物质两手抓嘛。
娱乐对于男人和女人从来隔有一条沟壑可言。苍梧人人好文墨,女子亦可安然坐于室内,捧书卷彻读,郎朗书声。
因此,像什么茶坊,书坊之类的,是才子佳人相遇之所;胭脂坊,布染坊是达官贵人的妇妾八卦之地;酒坊,食楼是达官贵人应酬之处;赌坊,勾栏等奢靡之场,是纨绔子弟的天堂。
至于苏逆这么有牌面,有素质,有品位的纨绔,不可能流连于此的,是对此嗤之以鼻的。绝对不会因为苍梧法律规定了未成年不许入内;更不会因为他只是有贼心没贼胆。
青楼其实没大家想的那么不堪。人家前来,大多喝点小酒,听点小曲儿,放点嘴炮,揩点小油的。您若困了,完全可以多出点钱包个厢房,美美睡上一觉。
睡觉?咦~~~想什么呢?睡觉是正经的睡,是一个人睡,是没人上门服务的睡,是没有业余活动的睡,是单单纯纯地睡。
啧啧啧,看看你们的小心思,臭男人。
这儿的青楼可分三六九等。一二等以“院”、“馆”、“阁”、“楼”为主,三四等则以“店”、“室”、“班”、“下处”命名。
像一些顶级地方,里面负责表演的姬舞女,不仅要有绝世的惊鸿面容,轻曼极妍的舞姿;还要能说流利官话,善书画。可赋诗,可作曲,能拨琴弄箜,会看手相面相,做到察言观色,通解人意。简直恨不得她们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妈的,哪里是选姬舞女,是选神仙吧。
更别说,青楼取名字时候大多庸附风雅。像什么天上人间,东莞十八湾,绝逼在那种山沟沟的地方,其直白和低俗程度简直是花柳界的耻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家黑店,根本就没人去。
如今长安较为出名的一等青楼只有五座,分别是潇湘馆,莳松院,花满楼,北望阁,居易楼。其中潇湘馆和花满楼更是比拼得热火朝天,隐约有着要一争头牌的气势。
青楼里虽然卧虎藏龙,娇花朵朵开,但天下从来就没有让吃霸王餐的店家。要是有人想白嫖,哼,对不起,门外两名魂境高手已经好久没活动身子骨了。这里消费极其昂贵,一小盏只够嘬一口的普通碧螺春茶,竟然要十两白银,那一壶就是一金。
金与银的换算是一比一百,这价格简直膨胀到令人发指的地步,完全就是合法抢劫嘛。
但人就是犯贱,即便面对如此高昂的价格,即便在青楼里面不准高声吵闹,不准撒酒疯,即便每天的迎客人数有限,一些名气高的花魁还得提前预约,但依旧阻挡不了大家的热情和好奇。
纨绔之间如何吹嘘自家实力和地位?不是说在青楼里做到一夜豪掷千金,不是说能进上上雅座观赏姬舞女,而是你进了某位名魁的香闺中,与之秉烛畅谈,这可不仅仅是花钱就能解决的事情,没点牌面,是搞不定的,侬晓得伐!得上面有人,有人晓得伐!
夜色越来越浓,可灯火却越来越通明。宵禁时间早就过了,但讨厌的条条框框从来只会针对没有权势和财富的“下等人”而已。
此刻那道从苏府边粱上一闪而逝的人影,正躲在一家已经熟睡人家的房梁上,一动不动地趴着。他的注意力没有从远处的窗景离开过,自从重新踏入魂境起,那双眼睛再度获得了一目可望千里的优势。
远处的楼阁里,一位胡乱披着衣褂,手中颠簸着银酒器半裸醉酒男子,头发哄乱地和一名在外界眼中清高冷傲的名魁,玩着躲猫猫的幼稚游戏。
两人寻欢作乐的香艳场面,彻底刺激了那人的神经。现在,他的鼻息开始有点紊乱,原本泛着渗人绿光的眼瞳也逐渐沁染上了一层猩红。
他微微狰狞着嘴角,露出尖锐的虎牙,露出的舌头上还沾着些许腥臭的唾沫。仿佛活物的舌苔边缘,正摩挲着两颗尖牙,喉咙则是发出了类似狼寐的咕咕低嚎,不知在念叨着什么,只是能依稀听见““魏邱明”这几个字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