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扶苏传
第五会馆大厅。
两枚导弹一左一右地飞来,其中一颗爆炸在扶苏身边。几个弹片嵌进了他的小腹,当然这对于他来说,很快就能将这些异物排出。
另一枚导弹则炸掉了他的一只手。
这期间,凹凸的进攻连绵不绝地倾泻而来,导弹与子弹齐飞,少数无人机也无时不刻地高悬在他的上空,时不时地进行一番扫射。
对此,扶苏的对策很被动。一只手抓着断手,捂在断裂的胳膊上,而整个人只能一味地逃窜,等待这只断手的愈合。
理论上是可以不用躲的,甚至可以站着挨打到凹凸弹尽粮绝的那一刻。然后再从容反击。不过扶苏很快否定了这个理所当然的想法,和许多永生者的想法不同,依靠着可以无限愈合的体质来和对方打消耗战,并不是他的作风。
如果要受到伤害,也必须要让身体中的血流地有价值。战斗,如果变成了野蛮人般的横冲直撞不讲战术,那也失去了最后一丝浪漫而矜持的意义。扶苏这样想着。
第一次发现自己不会“死”是在一百四十多年前。当时,身为义和团中一员的他热血沸腾地和八国联军厮杀成一团。当对面的马克辛机枪将他腰斩成两段,但是他发现自己还活着时,扶苏还天真地以为是义和团所谓的“金刚不坏符咒”起了作用。
身边的人却在机关枪的扫射中继而连三地倒下,泥泞的地面上,鲜血混合着雨水流淌成一滩滩仿佛是对着他哀叹不已的扭曲面庞。当扶苏反应过来时,却发现整个战场上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耳边回响的,却是义和团在开战之前的亲身高歌,“掀铁道,拔电线,旋即毁坏大轮船……”他附身看着自己的小腹,一颗颗子弹正缓缓地被排出体外。继而,扶苏抬头远望着八国联军的方向,战斗结束了,他们却干脆连战场上的尸体都没有检查就离开了。
无边的孤独和疑惑在心间蔓延,扶苏隐约听到心底有个声音在说,“都是骗你的。”
扶苏贴近了钢铁巨人,对着凹凸的胸膛狠狠地挥去一拳。顿时,他感觉那只握成拳头手散了架,尖锐的指骨刺破了皮肤,露出了惨白的关节。
凹凸踉跄着后退几步,抚摸着胸口浅浅的凹痕,更加放肆地叫嚣道“打不动吧?血肉之躯怎么能与钢铁对抗呢?”
扶苏想起来,这句话也曾经有人说过。
义和团宛若历史画卷上苍白的一笔。当整个战争失败了以后,这支军队成为了慈禧太后向西方列强献媚谢罪的祭品。原本还并肩作战的清朝军队调转了枪头,参与过义和团的幸存者纷纷被清算。
至此之后,扶苏也再也没有见到过有人会喝下“金刚符咒”的神水,凛然而愚蠢地面对枪口。义和团运动是那个国家在没入黄泉之时的最后挣扎。
朝代更替,斗转星移,那之后的第40个年头,扶苏再次遭遇到了战争。当日本人的坦克轰隆推进在上海城市的残桓瓦砾之间时,他看到了似曾相识的画面。
四周被炮火声笼罩,士兵们埋伏在一条碎瓦横陈的小巷中,每个人都怀揣着炸药包,等待着一辆坦克的到来。
“血肉之躯怎能与钢铁对抗呢?”他听到身旁有人这样说道,早就知道了自己的必死的命运。这句话听起来,就像是他自嘲式的调侃。他看着扶苏,笑了笑,开玩笑地说道:“新兵,你说是吧,我们这样何其愚蠢。”
“然则,即便是区区血肉残躯,亦能向钢铁邪魔之徒挑。”话锋一转,那人扶了扶灰蒙蒙一片的眼睛,正色说道:“虽不能毁其身,却能撼其心智。家园破碎之际,必有人行凛然无畏之牺牲,以昭示我等反抗之意志。”
扶苏看到了不一样的眼神,同样是浑身血污的人类,和嗜血的永生者所不同的是,他的眼中闪动着清澈而明亮的希望光辉。他忽然醒悟过来,同样是暴力,也有善与恶之分。
士兵们高呼一声,迎着入侵者坦克的机枪轰鸣,像是冲向了光辉的未来……
火神机枪的马达声如蜂鸣般响起,凹凸右手的机枪子弹像是一条长鞭一般甩来。但是这条长鞭却触及不到扶苏如风一般闪动的影子。人影在大厅中快速地闪动。继而,凹凸其他的武器被相继激活。他张开了右手,一发发接连发射的追踪穿甲弹接踵而至。
扶苏听到了身后的呼啸声,几枚穿甲炮弹急遽靠近他。而他在奔逃迂回中一撇凹凸的钢铁面颊,短暂的回忆再次泛起。
“那是美国佬一个集团的机械化部队。坦克,装甲车,飞机,迫击炮。”队长指着他们远方的上头,滚滚的沙尘裹挟着奶白色的氤氲,如千军万马冲锋般地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