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心猿意马
04心猿意马
她回到家,在玄关遇见孟醒的家教老师陈羌阙。两人已经很相熟,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陈羌阙是孟传庆资助的贫困学生,正在复旦读大四。可他在这一年没再接受孟总资助,靠自己课外打工以及各种奖学金支付学费和生活费。正因如此,孟传庆更欣赏他,便请他给小儿子做家教。
陈羌阙也是在这时认识的孟昭昭,两人偶尔微笑打声招呼,真正熟起来是因为一场偶然的邂逅,陈羌阙在地铁站遇见昭昭。
他没想到昭昭会坐地铁,孟家有间大车库,孟醒带他看过,七辆车,最便宜的宝马x5是郑阿嫂去超市采购的代步车。另配了三个司机,连孟醒上下学也有司机接送。他那时深刻意识到阶级差距的鸿沟,并且很庆幸自己搭上了跨越鸿沟的桥梁,孟家是他的恩人。
昭昭见到他也很意外,两人在车厢里聊了起来。
他从此对她刮目相看,她一点不骄矜,周身流淌着恬静的温柔,完全打破了他心里预设的形象。
他一直对有钱的漂亮女人有刻板印象,觉得她们优越的自身条件会滋生出两种品德,高傲与娇纵。
当然他清楚刻板印象来源于自卑,他从不避讳自己的狭隘想法,也不避讳自己的世俗欲望。况且昭昭虽漂亮有钱,钱也不是自己挣的。她更像是家里刻意打造的,彰显家族富贵以及精神高贵的美丽牌坊。美丽的女儿不需要识得人间疾苦,坐地铁只是为了丰富人生体验。她让陈羌阙产生一种错觉,她除了家世,并没有比他优越的地方。他们旗鼓相当,势均力敌。
因为是晚上,他没有在自己那站下车,一路送昭昭回家。平常去她家是为了上课,这次却有不一样的感觉,没有任何目的,只为展示绅士风度。他跟昭昭很聊得来,或者说是他比较能聊。昭昭不怎么说话,一直很认真的倾听,没有半点敷衍。昭昭问他复旦是不是有间博物馆,一聊才知道两人都喜欢逛古韵深沉的博物馆。陈羌阙便顺水推舟说下次可以带她逛逛。那天过后,却一直没机会跟她私下聊,每次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不好意思为了见她,逗留在孟家。今天正好遇见昭昭,他想机会难得,也不急着走了,两人在玄关聊起天。
聊了会儿,他忽然问:“听小醒说,你过段时间要回美国复读了?”
她点点头,应了声是。
“之前还说一起逛逛博物馆,看来是没机会了。”
她早忘得一干二净,听他一说又勾起了些兴趣。她想着周医生提议过多结交朋友,便问:“你什么时候有空?”
“明天周五,小醒正好不用补课,周五周六周日都行。”
“那明天吧。”
他没想到昭昭这么爽快,心内喜悦便有些忘形,又说:“其实还想跟你咨询个事。”
她问什么事,他略腼腆地笑了笑,说:“我不是从大三就开始准备哥大的读研申请嘛,结果马上要出来了,也许明年能去那边留学。你在美国读了这么久书,想着应该可以向你讨教些事。”
她笑了,“我哪里能帮你,这事你应该咨询我哥,他才是正儿八经在哥大读了几年书。”
“哦?读的什么?”
“读的工程学院,计算机之类的吧。”
“我也准备读这个学院。”
昭昭由衷地感慨:“陈老师,你真的很厉害。”她从母亲那里听闻过陈羌阙的情况,自然很敬佩他这样一个毅力超群的天才人物。
陈羌阙更加羞涩了,正要谦虚一番,门打开了,孟亦林走了进来。两人倒是惊讶了一下,孟亦林却神色如常,问昭昭怎么不进去说。
陈羌阙只零星见过孟亦林几次,从未说过话。孟亦林只比他大两三岁,难免拿自己跟他比较。除了家世,他并不觉得孟亦林哪里有优势,只是父亲有钱有能力送他早早出国留学。说不定读哥大也是捐了钱读的,富家子弟面对巨大的诱惑怎么能静得下心学习。互换一下,他也许能做得更好。他真正敬佩的是孟传庆。
他礼貌地打招呼,说了声“你好。”
孟亦林只点了点头便往里走,擦身而过时,轻轻瞥了他一眼。孟亦林比他高半个头,这一瞥像施舍,真是盛气凌人,傲慢至极。
他心里微愠,但还是微笑着跟昭昭道别,说明天见。
昭昭慢慢挪到客厅,觉得自己应该跟孟亦林打个招呼,因为他们已经和好如初,她不能放任自己逃避。
她咳嗽一声,问:“哥,你怎么回来了?”
孟亦林将文件扔在沙发上,松着领带说:“爸爸有事跟我说。”
她看孟亦林有些疲惫,便去吧台给他倒水。孟亦林接过水杯问:“你跟他很熟?”
她愣了愣,才想到“他”是指陈羌阙。她说:“陈老师刚才跟我说申请了去哥大读研,让我给意见。”
“你能给什么意见。”
昭昭开始认真论述自己能给什么意见。孟亦林看她一张一合的嫣红嘴唇,一个字也没听,只心猿意马地想吻下去,好让她别再说些令他不快的话。他怎么会不懂男人的心思,他在门外听完了墙角,陈羌阙就像只公孔雀似的,拼命炫耀自己的覆羽。
他心有旁骛地听她说话,忽然接过她的话头:“你记不记得以前我帮你补习功课,你数学真的很差,怎么讲都不t懂。”
“是你讲得不好,解公式的步骤这也省去,那也省去,思维太跳跃。”
“有一次说重了几句,你就开始发作,教训起我来了。”
昭昭有些不好意思,忙辩解:“有吗?我怎么可能这么不讲道理。”
“你在我这儿可从来不讲道理。”
昭昭开始不自在,问他说这个干嘛。他低头翻文件,闲闲地说,没什么,说着玩儿。
昭昭丢下一句莫名其妙,不再管他,自己上楼换衣服去了。
晚餐时,孟传庆脸色不善,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他从朋友那里得知孟亦林在美国跟人合伙做风投。他有些生气,觉得儿子不务正业,对自家生意完全不上心。
当时朋友用赞许的语气说起此事,孟亦林与合伙人初出茅庐便赚了一大笔,想让孟亦林帮他做个投资分析。孟传庆想起不久前几个老部下委婉指出孟亦林敷衍了事。当然,老部下顾及他面子,没用“敷衍了事”四个字,只说令公子天资过高,恃才傲物,有些漫不经心。
他怎么可能听不懂这些人精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词,真是给足面子,下足功夫。
虽然听朋友夸儿子时是有些骄傲,但终究还是气。不好当着朋友面发作,只得回来发作。
他说:“别因为一点蝇头小利得意忘形,到头来什么都没捞着,还要我收拾残局。”
“放心吧,劳动不了你老人家。”孟亦林自顾自剥虾,一副事不关你也不关己的闲适模样。
孟传庆加重语气,“管理工厂的学问大得很,你这个年纪还有得学,你哪有精神一心两用?高层几个老人都批评你,说你敷衍塞责,真是丢我的脸。等年终报告出来,到时候你自己去董事会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