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月黑风高杀人夜
楚王倒也不在意,说道:“本王今日拜会姐姐、姐夫,兴之所至出来走走,不想就遇到了你们。方姑娘那日的风姿,如今依旧令本王记忆犹新啊。”
方汝淡淡一笑,行了一礼:“能令殿下记忆犹新的事情,倒也不少。”
知道她在调侃刚才萧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会儿又说方汝让他记忆犹新,楚王的眸色微微一沉,却依旧很有风度地笑了笑。
三公主瞥了她一眼,说道:“这位便是金字野捕第七代传人,方姑娘吧?”
方汝含笑道:“劳公主记挂,连碧有愧。”
千面低声对萧听墨说道:“瞧瞧,又开始做戏了。”
萧听墨皱眉,回道:“不喜欢。”
“嗯……我也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宋月白瞥了他们一眼,说道:“他是说,连碧不喜欢这群人。”只有对不喜欢的人,才会选择逢场作戏,连一丝真情实感都不愿意流露。
三人低声交头接耳,方汝已经和三公主一来一往,打了个平手。
三公主邀请她参加下个月的春社宴,方汝含笑应下,表示如果手头工作不忙,一定前来。
至于到时候手头工作忙不忙,还得看元府的案子告破了没有。
三公主在沈复清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沈复清宠溺地笑了笑,转头说道:“殿下,公主乏了,臣先送她回家。”
“姐姐、姐夫慢走。”楚王颔首,示意跟在后面的护卫送行。
见楚王没有要走的意思,宋月白便邀他游湖。
方汝兴致缺缺,正打算寻个借口告辞,楚王却两眼笑意地朝她看了过来:“方姑娘一起吗?本王这里有些关于元府的事情,倒是想和方姑娘探讨探讨。”
“……既然楚王殿下相邀,那方汝恭敬不如从命了。”
最后,五人一起上了一艘画舫,乐伎在外间弹琵琶,嘈嘈切切,衬着河面上呜咽的寒风,有一种别样的悲凉。
五人围坐火炉,宋月白煮了一壶茶,给他们各倒了一杯。
“方才,方姑娘的话,本王其实听见了。”楚王握着茶杯,笑吟吟地说道,“流苏确实是本王的,只是方姑娘如何确定本王不是凶手呢?”
方汝回之一笑,自然不可能告诉他,她偷听了皇帝和魏岑山的谈话。
于是便说道:“这种颜色的流苏,只有殿下您、沈大学士和淑妃娘娘有。假使凶手是殿下,殿下是如何在冬至夜,陛下设宴之际,前往元府行凶呢?据民女所知,那日殿下始终在宴上,不曾离开。如果是殿下派人前去,更不可能将贴身的流苏赠予杀手,反而给自己留下祸端。”
楚王颔首,淡笑:“巧妙的推论。那方姑娘不妨再推论一下,本王的流苏,为何会出现在元府?”
他在试探她。
皇帝对元靳松起了杀心,目前而言知道的人不多。原本这一切大概会在元靳松被赐死后,昭然于世。但是随着元府提前被人满门屠杀,这个秘密也就真的成为了秘密。
或许知道这件事情的,只有皇帝、魏岑山和奉命执行的楚王三人。
方汝此时若是敢吐露一星半点儿的消息,恐怕今夜这蜿蜒盛龙河、梦幻七彩灯、喧嚣夜市,就是她的葬身之所。
楚王紧紧盯着她的神色。宋月白坐直了身体,不动声色地挡住了画舫门口。坐在画舫窗边的千面已经捏住了拳头,手指抹过腰间藏着的一颗毒丸。萧听墨看着沉沉夜色,将杯盖捏在了掌心中。
沉默不过一瞬,方汝的眼底划过了一丝迷惑。
她歪了歪头,反问:“民女也有些奇怪,正想问殿下,元府出事后,可曾去过元府?”
把问题抛回给他,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你不是不想让我知道这件事情吗?那很好啊,就看你如何掩饰了。
宋月白露出了一抹极浅的笑意。
“真不愧是金字野捕的传人。”楚王抿了口茶,笑道,“本王确实去过元府,案发后父皇令本王随牌令司一起前往元府,搜查证据。”
方汝摆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看来流苏是殿下那时候不小心丢下的。”
“正是如此。”楚王与她相视而笑,目光一触便分开。
唯有彼此看得见对方眼里的一抹笑意,森冷如同腊月的夜色。
宋月白适时地伸过手来,接过了楚王手中的杯子:“殿下,听说今年春闱,陛下采纳了您的建议,采取了政文史的评测方法,引得天下学子交口称赞,臣在这里先恭贺殿下了。”
茶杯斟满,再递到楚王的手里,楚王垂眸看了一眼,抬眸时,已经恢复了温润柔和的笑意:“本王的这些想法,也是四年前你回来的时候,与你一番交谈,才茅塞顿开的。说起来,你才是功臣。”
一个借口称赞,漫不经心地提到春闱新法,提醒楚王不要小题大做;另一个自然从善如流,表明不予追究。
嘴上官司,你来我往,不见硝烟。
接下来便是品茶、听曲、赏月色。
楚王殿下风趣善谈,彬彬有礼,可以与宋月白谈论朝政大事,也可以与方汝讲讲中都风情,还能和千面、萧听墨聊江湖趣闻,一番谈论竟然让人觉得滴水不漏,在钦佩之余,更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夜深,将要宵禁,楚王先行离开,在护卫的护送下,上了马车。
走之前,他看了方汝一眼,笑道:“春社宴,记得来。”
夜市快散了,画舫也渐渐吹熄了烛火,有人留在画舫过夜,更多的人准备回家。乐伎弹奏最后一曲《离人月》,等着客人离岸。
方汝打了个喷嚏,揉着鼻子说道:“逼事儿真多。”
“什么是春社宴?”千面问道。
“二月初二,龙抬头,春社宴。”宋月白解下自己的围脖,多给方汝围了一层,显得她的脸衬在毛领后头,格外的小。
方汝把鼻前的绒毛按下去一些,说道:“走吧,回去睡觉了。管他春社宴冬社宴的,无非是男女借口幽会的节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