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为元府冤案而来
片刻后,禁军押着一人前来。
那人身姿亭亭,着一袭流云之白的斗篷,露出一抹水青衣领,缓步而来。夜风卷起她的长发,向后扬起,宛若暗夜里盛开的昙花,神秘而精致。额间一抹银月的额饰,缀着墨绿的宝石,美的令人窒息。
不似被禁军押着前来,却像是闲庭信步,赏风赏景赏月。
走至近前,众人便瞧见了她流动的眼波,宛若蒙着淡淡的烟雾,唇畔的笑意像是九天神女,高贵而不可亵渎。
她亭亭玉立在宫殿的彩灯之中,汉白玉的石阶、琉璃的瓦,满堂的锦衣华带,都不能掩去她半分的风姿。
皇帝看着她,眼里先是露出了一抹惊艳的神光,紧接着便沉了脸色。
“敲响喊冤鼓,你可知你要承受什么?”他冷声问道。
方汝抬头,对上他的目光,释然一笑:“不就是三十大板么?我既然敢来,便不怕这刑罚。”
皇帝抬了抬手指,何立光上前,示意禁军动手。
却有一抹藏青色的身影轻烟般掠过去,站在了她的身侧。
满堂寂静中,听男子说道:“陛下,她毕竟是弱女子,陛下以宽厚治国,还请陛下允许微臣替她受这刑罚。”他抬眸,和皇帝对视了一眼,眼里写着一些只有两个人能看懂的意思。
皇帝转开目光,道:“准了。”
方汝拧眉,刚想说话,袖子摩擦间,却被他捏了捏手指。
宋月白被拉了下去受刑,板子落下的声音沉闷,但是始终没听闻男子的声音。方汝立在殿中,有些无奈,又有些心疼。
不大会儿,宋月白回来了,除了衣衫略有些凌乱外,看不出任何痕迹。
方汝却看得出,他走路有些不稳。
责怪地看了他一眼,但是又不能说什么,方汝只好任由他跪坐在了席位上,然后抬眸看向皇帝。
“你是何人,有何冤屈?”皇帝问。
喊冤鼓自设立以来,从未被敲响过,久而久之,所有人都当它是一种摆设了。谁知道,在今夜,除夕,最不可能的时间,被人敲响了。
皇帝除了不高兴,却也有一些好奇心。
方汝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叩首道:“民女方连碧,拜见陛下。”
皇帝的脸色霎时沉了。
他知道方汝,却不知道方汝的相貌。刚才还听何立光说抓不到人,他以为方汝得到了消息,已经逃了。没有想到,她如此大胆,竟然敲了喊冤鼓!
怪不得,宋月白竟然站出来要替她挨板子。
皇帝有一种被人欺骗的感觉,霎时赫赫威压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
帝王威压,百官臣服。
方汝的声音却依旧平静稳定:“民女敲响喊冤鼓,是为黎民,为宝华,为社稷,为陛下的江山!”
百官哗然,齐王饶有兴致地抬眸看了她一眼,抿了一口酒。
“好大的口气,你的冤屈,竟还关乎朕的江山吗!”皇帝冷冷地睨着她。
方汝抬起头,看向他,浅浅一笑,说道:“民女没有冤屈,民女敲喊冤鼓,是为元府一百三十多条人命而敲,是为逍遥法外的恶贼而敲,是为深受威胁的百姓而敲,是为陛下的江山稳固而敲。”
皇帝的眸光闪烁了一下,缓缓握紧了拳头。
乱了,全都乱了。
他今晚本打算将方汝抓进宫来,威逼她为自己所用。金字野捕历代都拒绝朝廷的招安,偏偏能力突出,百姓津津乐道。这一代的金字野捕看起来好拿捏,他才生出了用强硬手段的心思。
拿捏了方汝,榨取她的价值,让她臣服于自己,为自己所用,是皇帝今晚的计划。
然而没想到,她深夜敲喊冤鼓,当堂临危不惧,面对文武百官,直言自己是为元府命案而来,性质便完全不同了。
一个为了江山社稷而来的谋士,他不能对她用强,只能以怀柔的手段,感谢她,给她权力,给她赏赐。
否则,很快皇帝傲世轻才,怠慢谋士的非议就会传于市井,一代明君的形象尽毁!
好,好一个方连碧!
皇帝的念头不过是刹那间划过的,他很快便稳定了情绪,坐了下来,沉声道:“来人,赐座。方连碧,朕知道你是金字野捕第七代传人,今夜你敲喊冤鼓,是为元府命案而来,那你有何看法?”
“谢陛下赐座。”方汝安然在宋月白的下手跪坐下,旋即说道,“看法是有的,头绪也是有的,只是陛下,夜宴人多耳杂,您确定要民女在这里讲么?”
裕王冷笑一声:“怎么,听方姑娘的意思,是怀疑这些大臣中间有凶手?”
“想必裕王殿下没有听过一句话,这世上,无论是谁,都能通过八个人的关系认识到素昧谋面的另一个人。”方汝不卑不亢地解释,“您可能不认识李铁柱,但是或许您的王府管家的侄子的嫂子的堂弟的朋友,就是李铁柱。您看,世事神奇如斯,您或许跟凶手不认识,但是保不准一传十、十传百,今夜民女在此所说的话,明日便会成为市井的谈资。”
裕王被她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又见皇帝不悦的脸色,便悻悻住了嘴。
皇帝沉吟片刻,说道:“随朕来。魏卿,庭轩,还有你们三个,都过来。”你们三个,指的便是在座的三位皇子。
几人离开后,殿内便炸开了锅。
有些新进的官员不知道金字野捕,左右询问后,更是惊讶。
如此赫赫有名的一个存在,现如今的传人竟然是一个丫头片子?
有人呵呵笑道:“金字野捕第三代传人,冯连静,当年破获江湖第一大奇案,直接葬送了当时的江湖三大世家。她也是个女人啊。”
众人循声看去,却见是明大人,堂堂国丈,也算是开国元勋之一,他说出来的话自然没有人会质疑。
想起方才在殿门外看见的那个少女,踏着一地月光而来,神秘高贵;殿上与陛下的对答不卑不亢,神情平静,风采照人,竟然丝毫不比宋月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