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九章安慰
一路至澹水书局,沈娇娇都没再停下。
倒是隔壁的老板娘见了她此时到了店中,一阵好奇,又见她脸上带着巴掌印,手中扇子摇了两下,默默将头缩了回去。
沈娇娇将门打开,又绕路到后院,取了后院的钥匙,将白霜牵进了屋子。
她锁了门,便茫然起来。
看了一眼书局,她提着裙子去了二楼。
没有客人的书局尤为的清冷,她歪着身坐到蒲团之上,身子前倾,将全身重量压到桌子上,脑袋向南转,将被打的那半张脸压到桌上,然后目光便落到窗子上。
为了透光,书局的窗子都是用的半透明的轻纱,不知瞧了多少,这透着白光的窗子突然染上橙红的天色,窗户上每块格子里的暮色都不一样,就好像是深浅不一的颜料盒。
沈娇娇趴在桌上,整个人都似被定住一样,不动,也不说话,甚至流了许久的眼泪都不再流出的了,只余一双红肿的眼睛,在暮色变幻之中,暗自流光。
“笃笃笃。”
楼下突然传来声音,是有人敲门的声音。
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在门上写了近日休业的牌子吗?
是方才盯着她打量的隔壁老板娘?
还是以为今日开张的客人?
沈娇娇愣了好长时间,才起身缓缓下了楼,她伸手摸到门上,又是一阵型无力:“书局近日不开张,客人另寻他处吧。”
可却是一个她熟悉的声音回答了:“沈姑娘,开门。”
沈娇娇手一抖,咬着唇看着门,却是没动。
“若是不开门,我便踹了。”
沈娇娇惊了一下,忙将门打开,可看到暮色之中那张温柔的脸时,她又暗问自己怎么回事,眼前人那里会是踹门的莽撞汉。
“华先生,你怎么会来这儿……你怎么知道我在此处?”
这门外之人正是华星阑,他一身黑袍,手里还牵着缰绳,暮色打在他的身上,一半染着傍晚的天光,另半张脸却更显温柔。
“猜的。”华星阑随意开口,将手上的缰绳系到门口的柱子上,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娇娇的脸,轻声问道:“疼不疼?”
沈娇娇下意识捂住脸,后知后觉脸已经被他看过了,这才咬着唇放下手:“你知道了?”
也是,陈银花满村里喊,定然是许多人都知道她跑出去了。
华星阑笑了笑,侧身从她身边走进屋,一扬手,说不出的自然:“关门吧。”
沈娇娇沉默了一瞬,如言将门关上。又转身跟上华星阑的步子。
华星阑打量一圈书局,才回头问道:“去何处?”
沈娇娇知他想寻个地儿坐下来与她聊聊,故想了想:“二楼地方稍大些,华先生跟我上楼吧。”
华星阑点点头,与她一同踩着楼梯上了二楼。
沈娇娇移开几摞书,又踢了两只蒲团到了中央,伸手邀着华星阑坐下。
她此刻脑袋放空,倒是一片空白,也不说话,只等着华星阑先起个头儿。
哪里料到华星阑却是先从袖里拿出个小瓷瓶:“从前……遇上个大夫,他制了些消肿的药膏,先涂一涂。”
沈娇娇默默接过那青色的小瓷瓶:“手脏,我晚些再涂吧。”
华星阑轻叹一口气,下楼寻了水将手洗了,再上楼拿过药膏,愣了片刻,却作无意道:“将脸偏一偏。”
沈娇娇依言侧坐了身子。
冰凉的药汁在脸上漫开,华星阑动作轻柔,如将手下那张脸当成稀世的珍宝一般对待。
要不就说沈娇娇不似那一般农家女儿,手上没有常年劳作的痕迹,这脸上也是娇嫩,不过是受了一巴掌,脸颊便是高高肿起,红得厉害。
沈娇娇嗅了嗅,突然苦着脸道:“好难闻哦。”
华星阑手一抖,力道便大了些,直将那脸戳下个凹陷,他反应过来时忙撤了手,却已是来不急,沈娇娇眼泪又含上眼眶:“本来就难闻,还不让说!”
华星阑有苦叫不出,忙道:“你说你说。”
“就是难闻啊,好难闻,一点都不香。”沈娇娇闹着小脾气。
华星阑看了看手里的药膏,他低头嗅了一下,无辜道:“也、也没有那么难闻吧……”
“难闻!”
“好,就难闻。”华星阑看着她眼眶里的泪水,无奈妥协:“眼睛也肿了,要不要擦一点?”
被打的地方才擦上药膏,那点火辣辣的疼痛就已经消去,沈娇娇很是干脆闭上了眼,将脸往华星阑这处送了送。
远超过同龄女儿家的容貌,纵使如今一边脸颊泛着肿,也是华星阑少见过的清秀,在这样的小地方,她的美丽还能掩藏一时,若是在京都,谁家女儿有这般姿色,怕是要盛名京都的。
华星阑又剜出一点药膏,轻轻替沈娇娇抹上眼睛周围。
不知为何,他突然想起前朝贵妃尚在家中时,出门必是掷果盈车。
若是沈娇娇换上华服,在京都走上一圈,会不会也是那样的盛景?
不,不会的,如今的沈娇娇脸上尚有童稚,只是若再过两年,她的容貌,必能引得周村的男儿追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