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七章选择
眼瞧着暮色不在，她心中微微焦躁，上次天黑被人拦下的阴影还在，看着黑黝黝的城门口，她不免又轻声催了小毛驴几回。
“你这贱骨头，敢偷东西！”
刚到城外，沈娇娇便听得这声怒骂，此时天色已晚，她最好的选择是装作听不到，让白霜带着自己离开。
可她没忍住，偏头去瞧了，只见一衣衫褴褛的小孩，辨不出男女，他手里拿着半块馒头，正一手护着馒头一手护着头，瞧着卖馒头的商贩要打他，他不住的往后躲，可那商贩早已经抓住了他，任他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正是沈娇娇看过去那时，商贩一双蒲扇大的手就要落下，周旁人只顾着笑，毕竟一个偷儿，谁乐意为她出头。
沈娇娇终究是没有忍住，拉了小毛驴往商贩那处走：“老板，且等等。”
老板手才挥下，沈娇娇这声急呵不免让他分神，正让那小孩躲了过去，小孩泪水不住涌出，眼泪流过的地方，露出白皙的肤色。
老板生出疑色：“你是什么人，莫不是跟这偷儿是一伙的。”
沈娇娇摇摇头：“我并不认识他，只他毕竟是个孩子，约摸只是饿了，这才生了坏心，你这馒头多少钱，我替他付了，你莫再追究于他了吧。”
商贩一听，当即丢开了小孩的手，又吓他道：“今日算是你运道好，他日你若是再敢做这等偷偷摸摸的事，老子定要把你送到县衙里关起来。”
小孩快速点头，深深看了沈娇娇一眼，只是沈娇娇忙着与商贩商量，并未注意，等沈娇娇目光扫过来时，他一惊，抱着半块馒头跑开，连声谢谢都没有。
沈娇娇也不计较，她从腰间取了一枚铜板送到商贩手里，这才叫了白霜离开。
不过是耽误了这一会的工夫，这天就完全黑了下来，幸好白霜认路，没要她多引路，自己便撒开蹄子往沈家村跑。
比起自己走，白霜的脚力要好许多，没一会工夫，沈娇娇就见了满村的灯火，在黑夜中如同一架巨大的灯台，沈家村的轮廓，便由这些灯描绘出来，光划破了黑夜，照得很远很远。
一进村沈娇娇便从白霜身上下来，白日还好，这夜间行小路，沈娇娇担心白霜走空了，与她落个人仰驴翻的境地。
才走不久，已经是离华星阑所居住不远，沈娇娇突然在灯火之中瞧到了华星阑的身影，华星阑今日穿了一身玉色长衫，腰间零碎挂着些玉佩香包，像极了京都之中世家弟子常有的打扮，只是那长衫要比寻常衣衫宽大些，便更显得儒雅。
她正想着要不要上去和他打声招呼，却又听得黑暗里有人声发出。
“村长，我心悦于你，我不计较你心中是不是有其他人，我愿意嫁给你，你娶我好不好。”
沈娇娇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藏在黑暗之中的人是谁，纵是明了，她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
身为女儿家，怎能如此直白……
沈娇娇目光落在华星阑身上，不知他要作何反应，面对女子这般勇敢将自己的心意告知于他，他的心中必然会生些波澜吧。
沈娇娇却见他往自己这处瞧了一眼，不知是瞧到了她还是无意的一眼，她似是被人当声揪出了偷听的行径，黑暗中她的脸上升起红晕，是羞愧。
她忙拉住了白霜欲回头走，然乡间小路细如羊肠，白霜转身不能，她敢强拉，担心白霜此时发出声响，惊到二人，只能生生躲在角落里，盼望着此事能快快结束，之后她当作不知便好。
“不好。”华星阑回绝得很快。
“为什么？”女子的声音尖锐起来：“是不是因为沈娇娇！”
沈娇娇差点没以为对面那人瞧到了自己，忙又往白霜身后躲了躲。
华星阑还没开口，女子的声音又平缓下来：“村长，你是不是嫌我对沈娇娇做过不好的事，可是从前沈娇娇待我，也是极差的，只那是在你来之前，这样，我以后不针对她了，只要你娶我。村长，你不知道，我在家，爹娘嫌弃我，兄弟也瞧不起我，一出门，村里人都对我指指点点，我受不了了。”
话至最后，已然带上点哭腔。
“你落得如此境地，是咎由自取。”华星阑的话很是伤人，沈娇娇又听得他说：“我不娶你，是因为不喜欢你，你莫要多想。”
女子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可华星阑却微微转身，背对了她：“你回去吧，今日之事我就当作不曾发生，你知我心意便可。”
黑暗中，女子往前了一步，她脸上带着屈辱，但还是倔强得不肯离开，她手上那枝拐杖，在灯火之下显露了痕迹：“可你从前也是帮过我的，你忘了吗？我还是记得的。”
华星阑的回答依旧残忍：“帮你是因我是沈家村的村长，有此责任……回去吧。”
两人无言，不知过了多久，沈娇娇的腿都站得生疼，她才见得女子掩面而去，若有似无的哭泣声丢了一路。
她看到华星阑动了动身子，以为他亦要离开了，却不想他竟是朝她这处看过来：“过来。”
原来他那一眼，竟果真是瞧她的。
她牵着白霜往前走，面上稍显难堪，她有种撞破别人秘密的尴尬，却见华星阑脸上竟是神色不改，不由感叹他厉害。
却还是她先开的口：“我不是有意的，等听到你们说什么的时候，再想离开已经晚了。”
见华星阑的目光扫来，她忙伸出三根指头对头天，真诚道：“真的。”
华星阑负手向她走了两步，见她一身粉裙，娇俏可爱，头发因吹了风，有些凌乱，却不显得狼狈，反是她的表情，满是心虚，他顿了顿：“你不想问些什么？”
沈娇娇摇头：“不想不想，这毕竟是你与她的事，你可以当作我没有看到一样，我不会说出去的。”
华星阑瞧了她一眼：“我与她并无关系。”
沈娇娇忙点头，只想快些离开：“是是，我知道的。”
“我……罢了，你回去吧，许久未归，你哥哥怕是等急了。”华星阑看了一眼天色，叹了口气。“明日来我家一趟。”
沈娇娇却还是尴尬，忙拉了小毛驴就往回走，一路都没敢回头。
她怕一回头，还能再看到华星阑波澜不惊的神色。
女子向他表明心意，他都这般淡定的吗？
他拒绝她拒绝的那样干脆，是不喜欢她的吧？
那他究竟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沈娇娇在心中描绘着灯下华星阑的眉眼，心中却是一跳，她不住甩了甩脑袋：“这与我有什么关系。”
到家时，沈四水和陈银花还没吃，她才推开门，沈四水就上前替她来牵毛驴：“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我都去村口瞧了你好几回了，都没见到你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