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何不羡长生?
不知不觉中已至子夜。
此时的李长青已经是眼皮打架,昏昏欲睡,而上座的高人们依旧是兴致颇高。
“哈哈哈,孟夫子,与你辩论当真是趣味无穷……”左列前座中一童颜鹤发的仙家高人向对面垂垂老矣之人疑惑问道,“我听闻孟夫子年轻之时不愿求长生道,这是为何?”
此时李长青也被这高人的爽朗笑声震的清醒过来,看向首座等人。
“非是老朽不愿,实则是老朽不中用,拿不住那缘法啊。”
“孟夫子志不在此罢了,现如今的孟夫子桃李满天下,世俗读书人谁人不敬佩孟夫子?晚辈学子谁人不以师礼待孟夫子?就连我道观之中的那两只顽皮松鼠也是孟夫子的学生呢。”
鹿仙子笑吟吟的说道,转而安慰孟夫子。
“孟夫子,仙道之路成与不成,本就全凭机缘,切莫多想。我听闻世俗中你已是清名远播异国他乡,一国之君见你都会下辇问候……而在寻常老叟之中,你也算高寿之人,膝下更是子孙满堂,享得清福……嗯…若是孟夫子你还有遗憾,我再为你延寿数十年如何?”
“老朽今年已八十七岁,我等凡夫俗子可与你们长生仙人们不同,平凡人一生都在体会生老病死爱别离之苦乐,自有一番滋味。以老朽这个年岁,早已四世同堂,最大的重孙都快有孩子喽,自应该再无遗憾,勘破生死……”
老人自觉鹿仙子是在与他说笑,但老人还是顿了顿,神游片刻,而后坦然一笑,说道,“仙子之言,却把老朽自以为的勘破生死给戳穿了,让老朽这坦然向死之心又悸动了起来,哈哈…倒还是着了相。也罢也罢,那老朽就先谢过仙子了?”
孟夫子顺着鹿仙子的玩笑话也是稍稍打趣一句,而后沉吟片刻,望向鹿仙子继续说道,“老朽弱冠之年初见仙子,惊为天人,如今老朽行将朽木,仙子却还是一如昨日,修仙长生路,可是直教老朽好不向往。哈哈…惊为天人,鹿仙子确是天人啊!”
“夫子莫作伤春悲秋之念,且来说说多了这几十年寿命有何打算啊?”鹿仙子依旧巧笑嫣然的问道。
孟夫子从容思考片刻,而后收起笑容,凛然说道,“当然是遍行天下战乱之所,教世间惑着之人以人伦纲常,传世间彷徨之人以仁义礼法!”
“好,好一个教世间惑着之人以人伦纲常,传世间彷徨之人以仁义礼法,好志向,不愧是孟夫子!”
鹿仙子不禁拍案叫绝,而孟夫子对坐方才与其辩论的仙道高人也对着孟夫子连声赞叹。
“孟方。”
孟夫子听到此名先是愣了一下,许是太久没人直呼其名了,回过神来连声应道。“孟方在。”
“愿你得偿所愿,使世间惑着之人晓人伦纲常,世间彷徨之人明仁义礼法……”
言语间,鹿仙子对着孟夫子伸手一挥,孟夫子巾冠之上便下起了蒙蒙细雨,但在雨中的孟夫子却衣冠不沾湿,脚下也无水渍。
孟夫子在细雨中渐渐腰板挺直,鹤发逐渐转黑,脸上皱纹也慢慢消失。
细雨骤停,此时的孟夫子竟然已变成了一位翩翩佳公子。
“孟夫子,这可是你与我初见时的模样啊?”鹿仙子对着孟夫子盈盈一笑,揶揄说道。
鹿仙子又是一挥袖袍,孟夫子面前凝现出一面粼粼水镜。
孟夫子看到镜中自己如今的模样,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脸颊,随后自觉失态,连忙向鹿仙子行礼道谢。
“孟方谢过仙子,孟方定不负仙子重望!”
“既得新生,不若换个名字如何?”鹿仙子看向孟夫子,笑着问道。
“还请仙子赐名!”
“嗯……”鹿仙子闭上双眸沉思片刻,抬头恰巧看见李长青正在下座往前探头观望,随机沉吟道,“长青,尝青,偿青……”
“不若就叫做孟偿青,不修长生道也未尝不可万古长青,也祝孟夫子你得偿所愿,如何?”
“妙极,妙极!孟偿青多谢仙子赐名,也多谢长青小友借名……哦,不,该称作长青兄了。”
孟夫子谢过鹿仙子后向李长青作了一揖,李长青也连忙敬重回礼。
“偿青兄客气了,何来借名一说?此是师尊福至心灵所现,弟子也是三生有幸得入师尊法眼,更是能与夫子此等无双人物的名讳同音,弟子只倍感欣喜……”
“行了,行了,油嘴滑舌的,莫在仙家道友面前丢了我逍遥道观的脸面。”鹿仙子轻声笑着打断了李长青,李长青也是尴尬不已,拍马屁拍在马腿上了,所幸师尊并没有生气。
李长青经此一役暗下决心,以后有机会一定好好向小五学学如何不露痕迹的拍马屁。
“孟夫子,准备何时出发,第一程准备去哪里呀?”
座下众人听到鹿仙子发问,也不禁微微抬头侧耳聆听。
“在下先行告知山下家中后辈,我欲入山中修行,了此残生。待明日便下山采购远行所需,即刻启程。一路西北而行,先行远赴我梁国与公衍国、吴国边境战乱之地……”
一黑发美髯,仙风道骨的中年模样高人对孟夫子说道,“孟夫子,我天一门正巧便在公衍国境内,不若由老邢我驾云捎带你一程,也好早日抵达终点,免受一些行路之苦,如何?”
“偿青多谢正明真人,然此通往西北路途之中,皆是我所寻终点。天地之间,四海之内,我所能及之处,何处有迷茫困惑之众生,那便是我行途尽头。”孟夫子顿了一顿,又说道,“我之行途亦无绝期。”
“好,好一个亦无绝期,白舆,近前来。”
一身着白色锦袍的俊美男子听到鹿仙子喊话,随即自座中站起,走到鹿仙子近前行礼后站立于其身侧。
“舆儿,你入我逍遥道观已有百年,现如今为师给你这千年难遇的人道功德机缘,你可愿领?”
“弟子愿领。”白舆伏身行大礼拜谢。
鹿仙子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座下看的正起劲的李长青却转头对一旁的虎骁虎师兄疑惑问道。
“虎师兄,我们同门师兄弟都不称呼鹿仙子师尊、师父,反而直呼鹿仙子,这是为何?”
“鹿仙子乃玄道真仙,随心所欲,不拘一格,且是一名茕茕女仙,自然不愿我等小辈称呼她老人家为师父,这岂不是把她老人家叫老了?鹿仙子便许我等小辈与同道仙人们一起尊呼她老人家为鹿仙子。”
李长青了然,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一句,“怕把鹿仙子叫老还一口一个老人家,虎师兄你可真行。”
此时殿前的白舆,行礼礼毕后化为一匹头生双角,全身白鳞的高大龙马。
长袖一挥,鹿仙子手中凭空出现一具华贵马鞍,纤纤素手又向面前虚空一递,一道华光而过,马鞍落于龙马背上,化为平常百姓所用的朴素马鞍,而白舆龙马身上龙鳞,头上龙角也渐渐消失,化为一匹白鬃高头骏马。
“孟夫子,可愿意我这劣徒与你同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