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两难抉择
【翌日清晨·长兴顾家老宅】
老宅靠近太湖，冬日的晨雾从湖面上弥漫至岸边，整个村庄也都被笼罩其中，薄雾还未散，公鸡象征性地叫了两嗓子算是拉开了一天的帷幕。
本是一片祥和的环境，但是在顾家人的眼里却是让人心生忌惮的死寂，他们早早起了床，只是脸上尽是严肃，每个人见面不过相互点一下头，生怕一大声说话就会引来日本人，虽然他们都知道日本人的到来或早或晚，根本不是他们说不说话能够决定的。
不一会儿，东方染上了一抹绯色，在薄雾之中显得朦朦胧胧，让人看不真切。再过了一阵子，那层笼罩着的如轻纱般的雾气便渐渐散开了，而那片瑰丽的朝霞也被金黄的暖色所替代。
原本那片水雾之感瞬间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干燥而寒冷。南方的冬季总是湿冷湿冷的，但是不知为何，今日总觉得有些不太一样。
或许是今天的神经有些敏感，大家都这么想着。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顾事坤立马转身示意缪雪兰带着顾事芸、宋祈萍和莫煜他们躲起来。
她们绕到了一座假山旁，从里面的机关暗道走了下去，而这边的日本人也已经匆匆赶到，还是昨天的那群人。
“老人家，考虑得怎么样了？”那名日本军官笑吟吟地看着拄着拐杖被扶出门的顾处之，老人家穿着一身黑色棉袍，原本瘦弱的身子藏在宽大的衣裳之中显得人更加羸弱了些，他狠狠地咳了几声，方才拿着拐杖在地上敲击了几下，面色严肃地看着对方。
“我老头子不知道什么民族大义，我辛苦经营了一辈子的都是为了自己这个家族。现在打仗打败了，我的家乡也沦陷了，方才让我老头子知道了一件事。”顾处之说着这些话，倒是让身边的一些人都有些惊讶，见到那名日本军官的笑容越来越放肆，众人都面面相觑起来。
顾处之由于身体虚弱，不知是气接不上还是刻意为之，他突然神色凌厉道：“人们挨饿就会拼命，受到压迫无路可退的也会拼命，因为横竖都是死，不如用有限的生命去创造无限的价值，我们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正是有千千万万个我们才会有无限大的可能。可能平时中国人都在为了生存而做着挣扎，但是国难当头，我们的挣扎便是一致对外，就算我们是沦陷区的人民，但我们依然是中国人，挨饿死也好，被你们压迫致死也罢，都不会与你们小日本为伍来残害我们的同胞！如果老头子我现在再年轻个十岁，依然会拿起手中的武器来杀了你们小鬼子！”
“馬鹿野郎（混蛋）！”那名军官一脚踹在了顾处之的身上，老人家直接摔倒在地，下人上前搀扶，顾事乾和顾事坤激动得直接就要上去揍对方，却被身后一群日本兵给扣住了双臂押在原地无法动弹。
而此时顾处之坐在地上，看着这情形后，依然高声道：“就算把家里粮食全烧了，就算被活活饿死，我们也不会给你们小鬼子一粒粮食的！”
“那你就去死吧！”话音伴随着一声剧烈的枪响戛然而止，顾处之的胸口处顿时涌出了汩汩鲜血，瞬间将棉衣都给浸湿了，溅出来的液体染红了老人的脸和白发，整个人颤抖着倒在了下人的怀中。
“爸！”
“老太爷！”
顾事乾和顾事坤眼看着自己的父亲被杀害，情绪几近崩溃，六七十岁的两位老人被一群身强力壮的士兵死死抓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大声嘶吼着，看着老人慢慢合上了眼睛。
“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名军官冷哼了一声，将枪抵在了顾事乾的额头上，大声道：“今天之内，不给一个让我满意的答复，我就血洗整个村子！”
这话一出，本来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要跟对方一磕到底的顾事乾和顾事坤突然愣住了，这回他们把目标指向了村里所有的人，如果他们拒绝，那么不仅仅只是他们一家的性命问题，甚至可能会连累到全村的人。
“好好给我想清楚了！我们走！”话音刚落，那人便带头离开，士兵们将顾事乾和顾事坤直接扔到了一边，然后快速跟着离开了。
“爸！爸！爸——”
【次日】
日本军再次闯入顾家老宅的时候，顾事芸、缪雪兰和宋祈萍正跪在棺椁旁大声啼哭着，顾事乾和顾事坤也披麻戴孝地站在一旁看着，周围还有一圈家丁和丫鬟跟着在烧着纸钱。
由于日本人的原因，连和尚道士也不敢过来，整个葬礼比起顾王氏的要差了好多，加之家中能够与外界联络的方式都被日军切断，在外的子孙也根本不知道此事，就更不要说回来奔丧一事。
这次日军进来的时候气势汹汹，他们先礼后兵，比起之前态度确实差了好多。
“怎么样？昨天想好了吗？”那名日本军官说着，指了指身后被他们抓来的六七个村民，有四十多岁的，也有六七十岁的，其中还有个与莫煜差不多大小的少年。
“顾老爷，顾二爷，救救我！救救我啊！”那两个村民吓得直哆嗦，嘴唇颤栗不已，本来晦暗不明的眸子也因为眼泪而泛起了亮光。
如果说没有见到的话，他们还能够坚持拒绝，只是现在人就在面前，他们也不忍心亲眼看着这些人再死在自己面前，顾事乾和顾事坤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踌躇不定。
“顾老爷，顾老爷，二爷，二爷您救救我们啊！我们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要养，不能死啊！求求您了！”
村民们一声接一声地求救与哀怨，让顾事乾和顾事坤迟迟下不了定夺，两人站在原地，一边是民族大义和原则，另一边是家人和所有村民的性命，虽然都知道舍小为大，但是真的放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发现理智实在是难以战胜情感，特别是这种只需要点头就能拯救所有人的情况。
顾事乾胸口剧烈地起伏，最后张了张嘴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