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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六年

莹莹月光映进了窗,照耀在病床侧边地板上,微微夜风将窗帘吹拂得轻摇飘动。

一个巡房护士进来,将玻璃窗关了,转了转空调设备,朝病床上的青年望了两眼,替他整理身上薄被。

护士打了个喷嚏,随手自床边小柜上抽了张卫生纸拭拭鼻子,病床上的青年手指动了动,护士没有发现。

小护士匆匆离去,青年的睫毛抖动,紧闭着眼睛,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停转动,他正做着梦。

梦中的他正伫在熟悉的街道上,不安地往前走着,走着走着,走过几条小巷,有种令他难受的气息飘动在街道中,不安的感觉愈渐提升。

小巷那端停放着一辆三轮机车,车前有几个客人停伫,一个面容熟悉的中年男人卖力地以铁夹子翻动油锅,挟起一块块油炸臭豆腐沥干了油,熟练地剪成了四块,装入袋中,倒入酱油和泡菜。

客人满足地离去,中年男人伸手拭着汗,朝他看了一眼,微微笑了笑。

他突然感到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充满了整个胸口,他口唇颤抖着,张开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往前跨了两步,陡然停下身子。

他见到转角冒出来的几个年轻人向那臭豆腐摊走去。不知怎地,一股巨大的恐惧袭来,他啊啊嚷了两声,快步走去,想将那几个年轻人赶跑。

年轻人们嘻嘻笑着,在他走来之前,便已接过了中年人递来的臭豆腐,开心吃着,嬉闹走了。

他怔了好半晌,总算回神,见到臭豆腐摊老板仍认真搅动油锅,他向那小摊靠得更近了,中年男人总算停下搅动油锅的夹子,又朝他望了两眼,似乎问了些话,也不知说些什么,他只是一味地点头。

中年男人笑着,装了一大袋的臭豆腐朝他递去,他接了,望着那大袋臭豆腐,脑中顿时浮现了千百种感受,有酸苦、甘甜、悲伤、激昂和感动,纷纷乱乱,他一点也想不起来这些感受的由来和回忆,只觉得有满腔的话语想要说出,有好多的人等着他记起。

中年男人递来一双筷子,他接过筷子,热泪盈眶,伸入袋中挟起了一块油炸臭豆腐,才要放入口中,眼泪已然落下。

他睁开了眼睛,四周是暗沈的医院病房。

他发觉自己口还张着,像是正要品尝梦中的油炸臭豆腐一般。

他动了动身子,坐起身来,发现眼眶还湿湿地,四肢传来的感觉十分陌生,像是许久没有动过。

他挣扎着身子,觉得跨下怪怪的,掀开裤子一看,竟包着成人纸尿布。

他下了床,摇摇晃晃、漫无目的地在病房中晃着,病床旁的小柜上摆了许多小东西,有只花瓶上插了几朵闪耀着淡淡光芒的花,他凑上头去嗅了嗅,只觉得香味清雅灵秀,说不出的舒服。

花瓶旁摆了个小面冰晶相片,冰晶中的一男一女模样只有十六、七岁,他拿起了冰晶,愣愣看着出神,一旁有面大镜,他见到镜中的自己便是那冰晶相片中的男孩,只是年纪略大了些。

而冰晶中的女孩侧着脸,美丽动人,神情却有些哀伤。

他见了冰晶中女孩的眼神,吸了口气,一股郁闷积淤胸口,十分难受,拍了拍脑袋,却想不起自己和那女孩的关系。

外头还有护士巡房的声音,喀喀喀的脚步声在病房外长廊走动着。他赶紧低下了身子,深怕让人发现似地,蹲在小柜旁发愣,随手拉开小柜抽屉,里头有些卡片、信封之类的东西,打开来一看,全都是生日快乐、新春快乐之类的贺卡,也有些卡片中夹着压干了花朵,也是莹莹亮亮的,上头还写了些歪七扭八的字——「阿关大人,希望你早日康复,早日醒来,你的好朋友——小猴儿敬上。」

「阿关……阿关……」他愣了愣,将收信人的称呼反复念了几次,又翻了几封卡片和信,大都是寄给「阿关」的,其中还夹杂了些冰晶,冰晶里头有些奇怪动物,有八只脚的癞虾蟆,有只绿色眼睛的狐狸,还有颗长了五颜六色叶子的老树,树干上还长着眼睛、嘴巴和胡子。

「原来我是阿关……对喔,我是阿关……」阿关摇了摇头,总算记起了自己的名字,却记不起冰晶中的精怪和牠们的回忆。

阿关站起身,走到大镜子前,大镜中的他显得消瘦苍白,嘴上还有些胡渣,有种熟悉且不安的感觉萦绕在他的心中,像是有什么事情正要发生,有一件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似地。

他上了这间病房专属的厕所,取下尿布,洗了把脸,回到了病床前,将那冰晶照片收入口袋,也不管身上还穿着病人衣服,推开房门,偷偷溜出了这间医院。

长廊上灯光黯淡,阿关不停地回头,始终觉得背后跟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奇怪感觉,有时回头回得快了,还会隐约见到一个影子倏地隐入墙中。

阿关更觉得不安了,摇摇晃晃加快了速度,身子的感觉仍然十分不习惯,偷偷摸摸地绕了好半晌,总算出了医院。医院外头紧邻着大马路,不时有些车子经过,四周冷飕飕地,奇异的感觉更加地浓烈了。

阿关回头看了看医院的招牌——

「文新医院」

他努力地回想这间医院的名称,什么也想不起来,突然见到一个两公尺高、戴了顶鸭舌帽子,全身穿着灰色运动服的巨汉,静静站在医院门边盯着他瞧,巨汉帽沿压得极低,瞧不清楚面貌。

阿关见到巨汉露出袖口外头的手又大又黑,墨一般的黑,只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恐惧压上心头,他赶紧转身,往对街跑去。

早晨九点,咖啡厅今日公休,阿泰翘着腿,侧着头,坐在柜台后椅子上,咖啡厅挺大,装潢得有模有样。

此时的阿泰留起了小胡子,头发也长及肩头,结成了马尾,模样却仍一副吊儿郎当,在计算器上随手按了按,便扔到一旁去了。

「猴孙泰!你看谁来啦!」沙哑苍老的声音响起,一个老爷爷推开了门,后头还跟着另一个老爷爷,是练国术的李爷爷,和老道人叶元。

当时在太岁鼎上,黄灵使出毒计,将老爷爷们一一扔下了鼎,翩翩飞身去救,有心脏病的黄爷爷在坠落时便死去了,重重摔在鼎上的梁院长也是当场死去。

其余几个爷爷让翩翩救了,拎上鼎来已是半死不活,后来虽然经过了神仙法术救治,但这些年下来总也是上了年纪,相继地去世了,只剩下练国术的李爷爷和云游四方的叶元老道犹然健在。

叶元一身破烂衣服,背上背了个大背包,像是刚从深山下来一般。

「好久不见,小泼猴!」叶元哈哈笑着,伸出手来就要和阿泰击掌,阿泰怪叫怪嚷着冲去,胡乱喊着:「你这老头,把我的店都踩脏了,一年不见,你到底上哪去啦?你又上山去和猩猩打架了吗?」

「谁和猩猩打架!」叶元叱着,脱下了背包,在背包里头翻着,翻出了个黑黑脏脏的小木偶,递给阿泰,说:「老李和我说你要结婚啦,我想不到要送什么给你,就把我的宝贝给你啦,拿去,保你一辈子平平安安!」

「臭老头,我结婚你胆敢送这玩意给我!」阿泰怪叫着,将那奇异木偶举得老高左看右看,只见木偶雕刻粗糙,上头弥漫着厚重灵气。

「孙国泰——」宜蓁自咖啡厅厨房缓缓走来,轻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一把拧住了阿泰耳朵,生气骂着:「你这猴孙泰,人家爷爷送你东西,你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叶元连连挥手,嘿嘿笑着:「别吵别吵,这个东西可有用的呢,上头经过我施法,你们俩晚上睡觉时,将这东西摆在床头,任何妖魔鬼怪都不敢接近!」

「笑死我了!」阿泰推开了宜蓁的手,指着叶元:「这玩意还要你送我?我家一百几十个驱魔东西,多到数不清,你这只我看也不怎么样!」

叶元瞪大了眼,和阿泰争辩起自己这木偶是如何如何的厉害,上头施下的法术是如何如何的高明。

李爷爷苦笑了笑,宜蓁已端来了一杯茶,扶着李爷爷到了一处座位坐下,说:「别理他们,他们一见面就是那样。」

李爷爷朝茶杯吹了吹,笑着说:「就是!」

六年前大战结束之后,大伙各奔东西,阿泰用神仙们给的酬劳和宜蓁共同开了间咖啡厅,有着大笔资金作为后盾,总算也算经营得有声有色。

阿泰此后便不常与神仙接触,唯一可以高谈阔论法术收妖的竟是那叶元老道,两人便因此成了莫逆之交。叶元老道时常带着大傻四处旅行,去瞧瞧哪儿山中又多了些凶恶坏鬼或是珍奇精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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