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煎熬
“大长公主,这只是一场闹剧。”
“闹剧?皇上,今天如若臣妇没有进宫,那死的可就是我唯一的女儿啊!”承伯侯夫人眼泪啪嗒啪嗒几下落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动之以情,再怎样黎安也不应该受这个委屈。
“这。。。”
花檠心里有愧,知道她说得不错,如果不是良妃及时赶到,他说不定真的就听信了谗言了。
可是郑溪荷明明就是与淑妃在同一个府里出来的,怎么就会这样无缘无故的陷害淑妃呢?还有珍妃。。。
花檠心思几转,知道今天不给一个交代是过不去的,看了一眼做木头人状的承伯侯,又看着声声控诉的承伯侯夫人,他按住躁动的青筋。
“朕知道是委屈了淑妃,这件事朕一定会给淑妃一个交代,大长公主你放心,看着天色不早了,今晚就在宫里住下吧,淑妃——”
“臣妾在。”
“你也有许久没见到父母了吧,今晚就好好陪陪他们。”
黎安抬眼过去,掩饰过了眼中的讽刺,她垂下眼眸,将所有的神色都藏在了睫毛下。
“是。”
月色沉沉浮浮的,云朵被风追逐,飘来荡去,丝丝凉意浸透人的心扉。
佛说人生来八苦,生老病死,求不得,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炙盛。黎安看着天上弯月如勾,心中想,怨憎果然是熬人心魄,让人心钝钝的痛。
承伯侯夫妇走在前边,前头有宫人带路,其实官员留宿皇宫的不多,却也不是没有,像先帝因听闻满城公主身死而呕血,生命垂危的时候,就有几位紧要的大臣留宿皇宫,随时待命。
只不过地点不在后宫之内,这一路走来,黎安心里想了很多。
先不说晚上的这一场闹剧,这其中到底是谁在搞鬼黎安心里明镜似的。珍妃,黎安默念这个名字,原本她以为珍妃其人没有多大的后台,头脑也不似特别的聪明,应当对她造不成什么威胁,没想到,今天差点被她和郑溪荷摆一道。
倒不是因为她害怕被揭穿,而是没想到她们的计划来得这么快,而且心思缜密,虽然不算完美,但是人皮面具,易容,还有那个与她无二的人。
她不相信,那个出身小官之家,久居深宫的珍妃弄得出来,这里面一定有鬼。
还有今日胎记一事,承伯侯夫人。。。
黎安看着眼前面容沉着的承伯侯夫人,承伯侯先且不论,他是知道自己的身份的,可是承伯侯夫人可不知道,为什么还说没有胎记呢?
奶娘的话不是假的,既然郑溪荷已经买通了奶娘,那么一定是问清楚了的确有胎记这个东西存在的。
“母亲。”
黎安喊了一声,却见承伯侯夫人的身子一怔,半响,见她回过头来,脸上有笑意:“娘娘怎么了?”
“母亲,我有话要对你说。”黎安看了一眼前后跟从的宫女内监们,“你们都先退下,本宫想先和家人单独待一会儿。”
“是,娘娘。”
宫女内监两两对视一眼,才跟着袭人依人两个退出了好几丈远,不高呼的声音,确保他们听不见。
承伯侯想说什么,却被黎安拦住了:“父亲,可否让我单独和母亲说几句。”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的要求,承伯侯无奈,像是有些叹气,对着两个女人他也有些手足无错。
像是知道她们要说什么似的,叮嘱道:“好好说。”
黎安点头,然后扶着承伯侯夫人向花园深处走了几步。
月光静谧的撒了下来,空气里都是花香和夏夜的气息,不知在哪丛花簇里有青蛙和爬虫的叫声,眼前的景色朦胧一片,不知觉的就走到了一丛雪白的花树下面。
没隔几步就有一盏晕黄的灯光静静的矗立在树冠下,为这冷清的夏夜点缀上了红橙色的光晕。蓝紫和红橙交相辉映,间夹着丛丛簇簇的琼花的花朵,绘制成了一副分外和谐的画卷。
“真美啊,难得宫里还有这么美丽的景色,我真是好多好多年没见过了。”
承伯侯夫人说着语气里有些感触,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转过身来看着黎安。
那眼神里面没什么焦距,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似乎是在通过黎安的眼睛看另一个人。
“兰儿还在的话,也应该有你这么大了。”
“母亲。。。”黎安心头一惊,承伯侯夫人果然是看出来了,她根本就不是郑溪兰。
尽管黎安有意模仿她记忆中的郑溪兰的样子,但是性格还是与她相差甚远了。
“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兰儿了。兰儿早就不在了,我知道,虽然侯爷一直瞒着我,但是那一年他将兰儿的尸首运回江岭老家,借由出去好几天,身为他的妻子,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我只是。。。”
她的眼里有了点点湿意,四十出头的年纪和公主的身份让这个女人,这个思念女儿的母亲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在一个与她女儿年纪相仿的女子面前,露出了最柔软的一面。
“姑母——”
黎安看着承伯侯这副样子,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鼻尖酸涩,竟然也满是泪水。
“我只是一直一直压抑着,我知道侯爷这样是不想让我伤心,于是我便装作不知道,多少年了,十年,是十年!”
她哽咽着,仿佛在怨恨上天给的这命运不公。
黎安第一次看见承伯侯夫人这样,她走过去抱住那个颤抖着的身子,眼泪一颤滑过了她的脸庞,落在了承伯侯夫人的身上。
承伯侯夫人这一哭像是将压抑着的悲苦都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她痛苦出声,一度声嘶力竭。
有人说岁月迢迢,人不过是在凡尘里长长久久的煎熬,等哪一天将自己熬干了,也就解脱了。
以前黎安不理解这句话,只觉得哪怕是煎熬,也是有血有肉的,有悲有喜的。
今天看了承伯侯夫人,她就突然懂了,有些人总是愿意为了他人熬干自己的,丧女之苦,如何不痛,只是为了丈夫和儿子,她忍着,熬着,总不得发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