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约
百姓们的热情把风泽阳吓了一跳。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百姓们对薛九源的态度不似是正常百姓面对土匪的态度。
薛九源面容含笑,镇定自若,将林玉苏护在不会受到涉及的位置,目光转过四周,见到人群外静默地看着自己的许银宗,笑容微滞,再转向风泽阳时,多了几分散漫和不羁,“你瞧瞧,你在这里挡着大家不能进出不说,还吸引了这么多人围观,影响到了店家做生意。耽误了大家过节,你说,你要怎么赔给他们?”
风泽阳陡然一个激灵,发现大家看他的脸色又不善了几分。
薛九源哈哈大笑,对围观的众人道:“这个人,是我要抢回山寨做压寨相公的。你们好吃好喝,调.教他的事,我自己来,哈哈哈哈哈!”
细长的手勾住风泽阳的下巴,“小郎君,先去和我们一起用食。是你自己走,还是我拎着你走呢?”
风泽阳没想到她会有这么胆大妄为的举动,一时间傻了眼,见面前的手被一只大掌抓住放了自己自由,感激地向人作揖。
才刚抬臂,便听到来人满嘴酸意,“阿九,我不过一日没仔细盯着,你又瞧上一个。你答应嫁给我的,不作数了?”
他的话,如同往刚平静下来的水域投下一颗炸雷,沸腾起来。
许银宗正欲迈出的步子,在看到纪南风时收了回去,两颊的线条绷了起来。
成安帝眯着眼瞧了瞧,讶异称赞,“小丫头还是这么招人喜欢。她答应要嫁的人是谁?”
许银宗移开视线,很不想答的样子,“那是马骝山匪寨的寨主纪南风。”
成安帝摸了摸下巴,“薛家的宝贝疙瘩,将士们喜欢,当土匪的也喜欢。这个土匪身份差了点,眼光倒是不错。比萧子奕那小子强多了。”
许银宗:“……”
感觉自己也被骂了没眼光……
成安帝意外地从他面上瞧出了几分落寞,好笑地道:“你年纪不小了。前些日子你母亲还和我念叨你的婚事,怪我这个当舅舅的没用心。回头,给你在贵女里好好挑挑。”
“不了。”听到成亲,许银宗的神色恢复了一如往常的冷峻,“我说了要为亡妻守孝三年,如今时日未到。”
“也快了,可以先把人定下来。你看这个叫纪南风的土匪就有远见,哪怕小丫头现在想要野,不想嫁人,也先把名分定下来公开咯,别人再想打小丫头的主意,就都名不正言不顺了。”他用长辈看女婿的目光来看纪南风,越看越觉得好,也越看越觉得美中不足,“他要是愿意入仕,就更好了。有这样的城府,必能成为我的一大助力!”
许银宗越听越心塞,“若不是想娶的人,我宁愿不娶。”
成安帝扬眉,“你有心上人了?”
许银宗默然片刻,“不曾。”
成安帝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
这个外甥,以往问他有没有心上人的时,都是一口回绝,态度坚定,如今竟然迟疑了。有戏!有戏!!
待回汴京,一定要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家的小娘子,有这么大的能耐!
许银宗似是猜到了成安帝心中所想,不咸不淡地开口,“舅舅答应过,只要我娶了夫诸先生,便不会再帮着我母亲催我成亲。”
成安帝心虚地摸摸胡子,“你与夫诸先生算不得成亲,她还没过门就咽气了。”
想到这个,他还觉得自己做了老大一桩亏本买卖。
“可我以妻礼待她身后事。”许银宗嫌弃地扫眼过去,“舅舅,你不会想背弃承诺吧?”
成安帝:“……”
他们这厢唠嗑的时候,酒楼门口的热闹已经又被薛九源给压了下来,“我是那种在一棵树上吊死的人吗?”
她笑嘻嘻的,一点也没觉得自己抢亲被纪南风抓了个现行有什么不妥,“我说过,你打败了我一百个被我抢上山寨的相公,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嫁给你的事。现在才多少个?”
她转了转眼,向百姓们作揖告饶,“你们行行好,我今日去堵那个新来的知州,一日未食,能不能先让我进去吃口热的?”
百姓们哈哈大笑,配合着让开。
掌柜的这才寻到机会从人群中窗过来,“九爷,您的雅间一直给您留着,没被任何人占用过,今日才打扫过,就估摸着您今日会来。”
“掌柜的真贴心!”薛九源半揽着林玉苏往里走,回头对纪南风道,“既然你来了,就别叫我的新相公跑了。若他跑了,你便是比不过他,我们的婚事,也就作罢了。”
纪南风笑眯了狐狸眼,“阿九,你有没有心?”
薛九源不以为意,调侃着,“我不仅没心,还没肺。所以,趁早把你的聘礼都抬回去,白占了我的地方,又不给租金。”
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成安帝也乐不可支,“这小丫头,还是这么皮。没心没肺,亏好说得毫不脸红!”
挤着褶皱的眼角沁出几分湿意,“他们都进去喝口热的了,咱们也吃点?真想知道小丫头吃的是什么……”
尾音里带了几分怅然。
当年的小丫头可不怕他,也没把他当成高高在上的皇帝,有好吃的好玩的,都会带进宫里给他瞧瞧,似是闯进宫里的灵狐,将外间的灵气和色彩都带到了他身边。
当时的煊威王瞧见了他对她的喜爱,才会为萧子奕求娶她。他虽觉得煊威王世子无大能,却也觉得正是这样的儿郎上不得战场,担不得大任,才能和薛九源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答应了下来。
却没想到,到底是点错了鸳鸯谱,害得小丫头伤心之下跑去军营,一整年,都只能让他在战报里瞧见和她有关的只言片语。
思及往事,食欲淡了不少。
他在夹了一块松蘑入嘴,与鸡肉混杂的鲜香未能让他开怀。慢慢咀嚼了片刻,道:“我不觉得我对薛家有什么错,但我是真对不起这个小丫头。”
箸尖在空中停了一瞬,许银宗放下筷,盛了碗汤递过去,“都过去了。她现在谁也不认得,不会怪你。”
很平静的一句话,成安帝敏锐地从中听出了涩意与嘲意,“你说什么?她……”
一路上,许银宗确定了成安帝虽有诸多不是,对薛九源的疼爱却是真实的,便将自己所知道的简单说了一遍。
说完抬眼,成安帝已经哭成了傻子,店小二都瞧着不对劲来问他是否遇到了什么难处,需要不需要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