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发
皇陵外正是白日。
许义见主子两个人进去,一个人出来,身前鼓得比足月的孕妇还惊人,好奇地多看了一眼,见披风里飘出来的黑色衣料,更加好奇了。
“张逵有个妹妹,你们择日成亲。”
许义大惊,“那个又黑婆娘!成日里就知道盯着属下瞧,没个正形……”
说到这里,许义对上许银宗凉飕飕的视线,突然反应过来。
上一次自己被派往安阳,这一次突然被塞了个丑媳妇,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因为自己多看了薛九源两眼!
他把冤屈嚎出来,许银宗的目光更凉了,“还想再看?不知错?”
“知错知错!属下再也不敢看了。再说,要是主子早些把人定下来,属下也不敢多看半眼啊……主子,娶张逵妹子的事,能不能商量商量……”
“不能。”许银宗六亲不认地进了马车,靠着马车壁,却没将人放开,戳了戳薛九源因为憋笑而胀鼓鼓的面颊,“想笑就笑。”
薛九源才知道自己有多重要,真就不客气了,“是不是我想做什么你都会纵着陪着?不管你高不高兴?”
许银宗幽幽瞧她一眼,“有一件不能由着你。”
薛九源笑容淡了下来,咕哝着,“看不出来,你醋性这么大。”
“你不想成亲,我只有将可能接近你的男子都隔开。”
他理直气壮的语气让薛九源目瞪口呆,“那你不是也要让我和陛下和小九隔开?他们也都是男子!”
许银宗拧起眉,一副当真要认真思索这个问题的样子,叫薛九源又好气又好笑。
“张逵的妹妹真就那么可怕?”
许银宗想了想,“张逵要可怕一点。”
张逵是带着妹妹从被契丹洗劫的村子里逃出来的,把妹妹当成眼珠子来疼,早就放出话来了,谁要是让她妹妹受委屈,他一身军功就去买他人一家子性命。
谁家日子不是磕磕绊绊的?有这样的狠话放在前头,都怕被张逵一个不顺心灭了满门,本就生得不是那么出众的姑娘就无人问津了。
张蓉肤色比寻常女子黑些,人也壮实,在军中后厨帮工,少不得与人打交道,有人在张逵妹妹面前为她不平过,觉得是张逵误了妹妹,不想张蓉也是个见不得人说自己哥哥不好的,当时抡起刀就要往人身上砍了去,道:“真要有人欺负了我,不必费我哥哥的军功,我一人就能收了他们的性命!”
说闲话的人当日是被人抬回去的,病了半个月才好。
自那以后,就再没有人敢对张蓉动什么念想了,只把她当成汉子看就是。
薛九源得知这张蓉曾经被人惦念过,就觉得也不是什么生得太吓人的姑娘。想当初她被退婚的时候,外边不知事的还不知把她传成了什么鬼样。
若不是她当时拦着,大哥劝着,她的二哥四哥真能去把萧家掀了。而后边境战报传来,军令召他们马上赶赴边境,这才真的止了事态。
大抵天下疼爱妹妹的哥哥们心思都是一样的。
知道身边的人不高兴她关心和许义有关的事,她也识趣地不再问,酝酿了好一会儿,鼓起豪气,“许银宗,我们成亲吧。”
薛九源盯着许银宗,等着他欢喜的答案,却见他直勾勾地看着马车门,好似受到了什么惊吓,想要伺机夺门而出一般。
薛九源缓缓收了笑意,“你是什么个意思?”
许银宗未答。
薛九源也没脸再问下去,收了心思安静下来,移到离他远些的位置,看着窗外飞退的雪景。
她是个怕冷的,却并不讨厌雪。
小时候喜欢在雪地里打滚打雪仗,在虎栖山的时候,更是把这个爱好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虎栖山的人身子板起初都太弱了,不似她的兄长们扛打,不过几下,就能被他打垮一片。后来才好些。
汴京的雪不如虎栖山的大,也不如山上的厚,但较之要冷些。
“你说什么?”许银宗似终于回过味来了,“再说一遍。”
薛九源疲软地掀了掀眼皮,“别怕,我就是一时心血来潮说说,没想和你成亲。也别生气。”
“你……”许银宗磨着牙,“刚才不是这么说的。”
薛九源懊恼地抓头,“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也不会有这样的非分之想了。别再追究了好不好?我不会再把你对我的好想歪的。”
她以为他时不时地表露出来的亲昵是动了真心的,但刚才冷静下来之后,又觉得不是这样。
今日梦到那一节,她才知道原来梦里也是有夫诸先生的。
梦里,他们一直到她死时都没成亲,现实中却在四年前就成了亲,难道不是正说明他的心思和梦里的不同了吗?
许银宗不知她心中所想,只觉得气血上涌,生气,非常生气!
非分之想?!
他倒是希望她能一直对他有非分之想,而不是如现在这样,如一只乌龟,好不容易引她出探出头来,一个疏忽,便又缩了回去。
一路压着的气血翻涌,原本想强撑着回府的,再也撑不下去,一口血喷出,染红了飘动的车帘。
马车直驶进许府,早有知晓许银宗身体情况的御医等着了。
他惨白着脸,唇上却色泽深到发黑。
薛九源抱着他,感觉像是抱着一个易碎的玉雕。
他死死抓着她的手不放,她也不敢对他用蛮力,由着他,一双眼期盼地盯着御医。
她的目光太有压迫感,御医有种被许银宗睁眼盯着的错觉,反复确定了几回,才小心翼翼地道:“公爷的身子,我也没什么好法子。先前经过那位高人的调养,已经好了大半,但不知为何,又是劳累又是动气,情绪波动太过,导致毒入心肺。我先给他开个方子稳一稳,你们得尽快把那位高人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