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瑞
“是。”许银宗利落地回答,“我们都那样了,你还想反悔么?”
“啊……”薛九源茫然地眨眨眼,在问出“哪样了”之前,将话压了回去。
她可以肯定,只要她敢把话问出来,眼前的许银宗会和梦里的那个一样……咬她!
“不过现在时机并不算好,等一切都尘埃落定了,等薛家成了你希望的样子了,你再告诉我你的答案。九源。”
他握住她还握着药瓶的手,“天策军是薛家的。我绝不染指。”
“你也说了时机不合适。我们还是先去找老夫人吧。”
“不急。该着急的是她的丈夫。”他变戏法般取出两个半截面具,“走吧,今日我们请君入瓮。”
薛九源哭笑不得。
来这一趟,许银宗就和变了个人一样。
可他现在说的,和她来时说的是一个意思。
与其等扰民式地把人掘地三尺地找出来,不如给他们出来透气的机会。
他们从太子府出来时,天已经大黑,无人注意。
行了几条街,便可见挂满街头的花灯,多是莲花形的,也有船形的,房子形的。
许银宗放慢了速度,被他拉着落后半步的人也自然而然地放慢了速度,“喜欢哪样的?”
“啊?”薛九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指的是花灯。
下元节的花灯与上元节的不同,是水官解厄之辰,街上卖的是水花灯,写上祭祀祈福的书画,点燃花灯中的蜡烛,放灯随水漂流。
她听得意动,可平日鲜少逛街,左看看右看看,没了主意,“都挺好看。”
许银宗蓦地笑了。她还和梦里时一样,一逛街就什么都好。
薛九源愣愣地瞧着,寻思着,满街的花灯都没他的笑好看,只可惜戴着面具……可就算把他的面具摘了,也有她留在他脸上的伤破坏这份美感。
“两位小友,买花灯否?”似曾相识的声音,让两个人眼中皆是一亮。
跛脚老道微微颔首,“老道最后两个花灯,两位可要一人一个?”
这两个花灯都是鱼形,像是他们身上小玉坠的扩大版,形状简单,鱼鳞却是单独贴上去的,层层叠叠,每一片可以写一个名字。
“道长。”薛九源正了神色,“我有一问。”
“不必再问。”老道笑得如庙里的神像,“你们想必都已经有了答案,老道此行只为清理门户,与你二人有些因缘才会有两面这缘。你们去吧,做你们想做的事。”
薛九源摸了摸身上,仅余三个铜板,甚是尴尬。
老道笑着收了,连道几声“甚好”,在许银宗拿出的银钱里也只收了三个钢板,哼着歌谣,一步一影地消散在长街之上。
“红尘缘法,荒诞梦醒,人间因果,福祸相依,善恶相随,你道它是果,我道它是因,今日种来明日收,种子不绝,生生不息……”
“我见过他。”薛九源收回视线,看向四周,“有些奇怪。”
“怎么?”许银宗转身看她,并不关心周围探头探脑的人,眼里只有她的身影,长街亮眼灯火,只是她的陪衬。
“仿佛,只有我们能见到他,还有这灯……他似是知道我们需要什么样的,为我们量身订做的。”
每一片鱼鳞上可以写上一个人的名字,她将薛家所有的人的名字都写上去,正正好。
一黄一红,两鱼入水中,顺水漂至江心,忽如活了的两条鲤鱼一般,一跃而起,对头交跃钻入水中。
河岸两边热闹起来,纷纷讨论江中异象,言是祥瑞,只是不知是谁放出的灯。
薛九源摒着呼吸,一瞬不瞬地看着江心,“你看到了吗?”
“看到了。”许银宗的声音微颤,“你看,我们本该如此。”
他们原本就该是一对,是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
薛九源心底蓦然一松,捏着他的面颊,笑眼弯弯,“原来,你是这样的小郎君?”
许银宗垂眸,“我与你所知不同,建议你用余生慢慢了解。”
“不害臊。”
她嗔着,眼里笑意渐浓。
“你若真高兴,怎么不笑呢?”
没见过他的笑时,她不觉得他不笑有什么不好,见过了,她便觉得他时时笑着才好。
“薛将军!”
被人叫破身份,薛九源如被烫伤一般,猛然抽手,思公主已然蹦蹦跳跳地跑到了他们身边,“我刚才都看到了,是你们放的鱼!你是镇国公表哥!”
小姑娘拍着掌,一点也没有自己说了什么惊天大消息的觉悟。她身后跟着的纪南风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
周围的人因着她的话再次沸腾起来,纷纷朝他们涌来。
“是镇国公!是薛将军!”
“他们打了胜仗,捉了契丹的皇子,不正是大晋的祥瑞?”
“镇国公,咱们什么时候,能不再打仗啊?”
“薛将军回来了,我们是不是又有安稳日子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