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
兰馨钻出身后的那片高粱地后便直接扑到了一条麦地的田埂后,而白新月则选择了距离兰馨四五米外的一个土堆,但她并没有跟着钻出高粱地。
跟随兰馨行动,白新月自然是承担着警卫的任务,虽然这土堆并不高而且上面似乎连草都没长,可白新月想到,这土堆比周围都要高出一些来。那顶上自然会有开阔的视野,虽然没有隐蔽物,可鬼子也不是火眼金睛,就是白天如果他们不是一直盯着这里也是看不到什么的,何况现在是夜晚?
兰馨在田埂后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确定了安全之后,给身后白新月做了个手势,白新月飞快地钻出高粱地扑到那土堆边上,她手脚并用地往那土堆上面爬。
在高粱地里观察的时候,白新月只有些奇怪这土堆上怎么连草也没长,而当她开始往上爬的时候才发觉这土非常松软,显然是才堆上来不久的新土!
当兰馨准备掏望远镜的时候,白新月正一脚踩进了松软的土里,她低头一看,月光下,那滑落的土堆中竟然伸出一支惨白的手!
这诡异的情景让白新月忍不住惊呼了起来,只不过已经是老战士的她虽然声音有些颤抖却压住了音量,而且,她立刻想起翟俊仁说这三王庄还留了不少百姓,一个多星期前,鬼子赶到了这村子,会不会这就是……
想到这里,白新月的心立刻被紧紧地揪住了,她赶紧拔出了陷到土里的脚,蹲下身来双手使劲刨那土堆,随着土坑扩大,一股腐肉的恶臭也冒了出来!
被这臭味入鼻,白新月差一点吐出来,赶紧停下手来,而眼前的情形也让她完全呆住了!
听到白新月的惊呼,兰馨不知道她说的“情况”有多大的危险性,拔出枪便扑了过来,却正看到白新月刨开的松土下露出的两只手臂和一只脚——
从衣着看,那显然是山里的穷苦百姓!
从泥土和尸体的衣裤上残留着的黑色血迹看,他们显然是被残杀的!
其中一条手臂那么细嫩,那显然是一个七八岁的孩子!
那紧握着的拳头,可见他们临死的时候充满了恐惧和无奈!
白新月扭过头来,用含泪的眼睛看着兰馨,哽咽着、不相信地问道:
“兰姐,他们,是,三王庄……?”
眼前的情景,让兰馨想起来南京城里城外遍地横陈的尸首、西江村山坡上那些新坟、五里墩村外堆积的尸山……
兰馨咬着牙点点头,她没有说话,而是放下手里的驳壳枪,用双手捧起土来盖住那些刚刚裸露出来的肢体,白新月便也屏住呼吸忍着那股恶臭跟着兰馨做了起来。
这个时候,陈彤和陈燕琳听到声音也赶了过来。
陈彤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咬咬牙握紧了手里的驳壳枪扑到旁边的田埂上,狠狠地盯了一眼黑暗中的三王庄,然后警惕地侦察周围的情况。陈燕琳却有些疑惑地蹲到白新月身边,正好看到那只还没有被泥土盖住的小手,这情景让她也差一点惊叫起来!
兰馨很清楚,此时的白新月和陈燕琳就如自己跟着沈剑杀出南京城的那个晚上,眼前的一切让她们感到那么地不真实!虽然,两个人加入射日营已经两三个月了,也参加过很多次打鬼子的战斗,可她们还是第一次看到鬼子屠杀中国百姓的情景,虽然泥土掩盖住了屠杀时的惨状,可那稚嫩的小手,这偌大的坟墓,这浮土下交叠的尸体,还不能让她们想象到鬼子的凶残和中国百姓的无辜吗?
为了能够让白新月和陈燕琳的心情平复些,兰馨命令大家先退回到高粱地里。陈彤最后一个退进来,他走到兰馨身边,看了看白新月和陈燕琳,然后沉痛地低声说道:
“西面那片麦地边上还有一个大坟,加上这个坟,估计得埋了四五十人。埋在土里的尸体已经变味,现在是初夏季节,三王庄的乡亲们惨死的时间肯定超过了三天!”
兰馨狠狠地扔掉刚才下意识地扯在手里的一把草,低声命令道:
“检查装备,准备进庄!行动还是分两组,陈彤带小燕走村南头;新月跟着我,咱走西头。彤子,无论找到什么样的目标,半个小时后都回这里集合,小心鬼子那些碍眼的明暗岗哨,别暴露了!”
兰馨虽然沉静地下着命令,可实际上她的心头早已经翻江倒海了,她暗暗下定决心,对这三王庄里的鬼子一定不能小打小闹,血债是只有用血才能偿还的!
陈彤点点头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陈燕琳,两个人低头认真地检查了一下装备,然后告别兰馨和白新月,沿着高粱地往三王庄南面转了过去。
兰馨对白新月命令道:
“新月,咱们也走!”
半个小时后,兰馨带着白新月返回了那片高粱地,陈彤已经和陈燕琳在等着了,看到兰馨进来,陈彤上去汇报道:
“南面和东面还有两座差不多大的坟!村子里全是鬼子,没见着伪军。村东有鬼子一个小仓库,鬼子一个班在那里防守;村南王财主家那座大宅子估计是鬼子的指挥部,我估计是中队级别的,周围差不多驻扎了两个小队鬼子。嗯,我们还发现,有女人的声音!”
陈彤说到最后声音变得沙哑起来,兰馨一直阴沉着脸在听,此时也只摇摇头没有说话,然后向三个人一挥手,带头往大部队休息的那片密林飞快地潜去。
兰馨的轻功已经很有些火候了,要是全力展开脚力奔跑起来,就算大师兄罗刚也不一定能追得上,此时她虽然多少还是注意照顾了一下陈彤他们,可武功不算弱的三个人仍然赶得非常吃力!
陈彤从来没看见兰馨这个样子,他展开全部功力也只能够保持在兰馨身后10米左右,他根本来不及(现在也无法)问跟在自己身后早已经跑得气喘吁吁的白新月。
陈彤不知道兰馨和白新月在村子里还发现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那一定是鬼子的凶残把她彻底激怒了,虽然追得非常辛苦,可陈彤却在心里暗暗高兴——又可以放手杀鬼子啦,李天祥的死、陈彪的伤,今晚就可以向鬼子报仇!
冲进密林后,兰馨不断地用自己的竹哨通知林中各个位置上担任警戒的部下,而回应的各种声自然指引着兰馨来到了密林深处的临时宿营地。
文婉有些焦急地站在营地中间,她不知道去三王庄侦察的兰馨遇到了怎么样的意外,因为兰馨进入密林后吹响的那几声竹哨显示着她正以超常的速度奔跑着,而且,文婉从这些竹哨声中听出了妹妹不同寻常的情绪——愤懑、悲伤、急切!
兰馨如一颗炮弹飞到了文婉身前两三米外才突然减速,可她身子还在空中便冲着文婉大声说道:
“姐,你得给我足够的兵力,无论如何,我要打三王庄!绝不能放过三王庄里的鬼子,一个也不能!”
文婉赶紧迎上去伸手扶住兰馨,在她的肩上轻轻地拍了拍,指了指空地中间的一块大石头,一边拉着她往前走一边冷静地说道:
“兰兰,别急,来,坐下慢慢给姐说!三王庄到底怎么了?”
兰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顺从地跟着文婉走到那块石头前坐下,当她再抬头看向文婉的时候,眼中已经满含着泪水、而泪光中则透出的是一种痛恨!
兰馨这个表情虽然很久没有出现过,但文婉不仅不陌生而且记忆犹新,或者不如说自己可能也曾经有过差不多的情况——
冲出南京看到郊外那一片惨状的时候、西江村里听到何利指着后山坡上的新坟哭诉的时候、五里墩村外和桥头镇朱世杰家……
不要说从小就与这双胞胎妹妹心意相通的文婉,此时就是谭效虎或者谢华彬也立刻能明白——三王庄里一定出现了和那些地方差不多的情景!
文婉的心思只做了瞬间的流转便咬着牙点点头,左手安慰地拍了拍,坚定地说道:
“兰兰,姐一定支持你!早先只有10个人的时候,剑哥也带着咱们打了桥头镇,现在咱身边有近两百铁血战士,什么样的鬼子不能打?咱从拉起锋芒铁血队起就是为了要把鬼子打回大海里去,不要说这三王庄的鬼子兵,踏进了咱中国国门的鬼子就一个都不能放过!兰兰,你先坐这儿歇会儿,我让通讯员去把各排干部叫来,咱商量一下怎么打!”
听到姐姐肯定的答复,兰馨一直有些悬着的心才放下来,她笑着对文婉说道:
“嗯,我还怕你坚持要做到妥善,最多只给我几个人,那可就便宜了三王庄里的小鬼子了!”
文婉微笑着摇摇头,怜惜地点了点兰馨的额头,说道:
“姐也不是那么古板机械的人吧?兰兰,你向姐这样要求,一定在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了吧?姐相信你这老战士的判断!咱成立三个长剑队为的就是打鬼子,顺便给国军解解围,如果在这三王庄有机会狠狠地收拾一下鬼子,既给咱乡亲们报仇雪恨了,那也是锻炼部队啊,能够找到锻炼全队的机会不是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