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要说这第5战区的防卫区域真的是拥有相当优越的地形和交通条件，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

大别山雄峙于东，桐柏山横卧在北，西依荆山，南濒长江，大洪山虎踞其中，汉水（襄河）之险贯通南北。

中间两条重要交通线——汉宜路（湖北汉口—湖北宜昌）和襄花路（湖北襄阳—汉口花园），进可袭扰平汉线威胁武汉地区，退可屏障川陕大后方。

铁血射日营在半个多月的侦察虽然只看到了鄂东北方向的桐柏山区边缘敌我情况，可是，这也基本上是整个第5战区，甚至整个中国正面战场的状况：

鬼子的确在休整，只不过，他们当然不会是简单地在驻地呆着，而是不仅对已经占领的重要交通线加强防卫，而且经常会派小股部队伺机执行侦察任务或者对国军占领区进行蚕食；而国军呢，一年多来的战斗也是极其疲惫，鬼子没有继续攻势自然也抓紧机会在休整，但是，他们却只是在各自的防区防守着，鬼子不来进攻那是求之不得，哪里会主动出击呢？

平汉铁路从武汉往鄂东北穿过桐柏山脉和大别山脉交汇处鸡公山下的武胜关——中国十大名关之一，（沈剑还清楚地记得自己当年走过有“天下第一关”之名的山海关时候的情形，后来因为学军事也因为这个原因而查阅了关于中国名关的资料），便进入河南。

武胜关往北在河南境内的李家寨车站和柳林车站（沈剑指挥锋芒铁血队在那两个车站都与鬼子松田丸较量过），而在湖北的第一个较大车站是应山车站。就像柳林站不远处有个柳林镇一样，应山车站西面二三十里外有个应山县，不过，这应山县自然比那柳林镇大多了，那毕竟是县嘛，而且东南两百公里外就是武汉！

沈剑估计，已经完全占领了武汉地区的鬼子肯定会在应山派重兵把守着，而且多半会有一个与松田丸相当官职和相当兵力的人指挥节制鄂东北的这一段平汉铁路。

应山再往西面一百多里外是随县，那里也是桐柏山区边缘处，此时应该是国军退守武汉周边山区的前沿重镇。

杨家滩是桐柏山区西南边缘处第一个大的镇子，归应山县管，它东面大约20里处有一个险峻的关隘——平靖关。这平靖关虽然没有武胜关着名，但是与武胜关、黄土关合称“义阳三关”，又被称为“关中之关”，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那平汉铁路从武胜关通过，而平靖关与鸡公山正好是平汉铁路东西两面的制高点，之前国军就派有重兵把守，激烈的争夺之后，为保证平汉铁路的畅通，这里自然也是鬼子防守的重中之重！

杨家滩虽然已经是桐柏山区的边缘处，但是，国军却没有在这里派驻大批军队，而是往后退到了桐柏山里设的防线。因为对于20多里外的平靖关上有火炮阵地、公路上有军车坦克、天上有飞机的鬼子兵来说，这点儿距离根本就不是距离！而鬼子为了加强对平汉铁路外围的警卫，在杨家滩派了一个中队。

于是，这杨家滩便如一个楔子，或者，不如说是一把刺刀，已经插入了第5战区的第一道防线，而且看这阵势，只要鬼子喘过气来，这刺刀就会再往里面捅进去，紧跟着的就是践踏山川的皮鞋和滚滚车轮！

和鬼子拼刺刀，这是沈剑和他的铁血射日营战士们最擅长的！

小鬼子，杨家滩上，咱拼一把！

杨家滩称为滩是很形象的，整个杨家滩的地形呈西北高而窄、东南低而宽的扇形。要说这地形本就是和桐柏山连在一起的，国军的防线就不应该让鬼子插进一把刺刀来！

可是，杨家滩这地形也是一条从桐柏山里流淌而下的溪流长年累月裹挟泥沙冲积而成的，而这条河恰恰到杨家滩外遇到一处高地岩石坚硬，河道变窄也变得湍急了起来，从北往西北再往东围着杨家滩绕了大半圈，正好便把它与桐柏山隔了开来，而没有河隔着的东面却又正好连通着平靖关。

一条不到30米的河道在有飞机大炮的的日军一方来说不算什么，他们担心的应该是河对岸连绵起伏的桐柏山。反过来，对于装备低劣的国军而言，当面对鬼子凶猛的进攻时候，这条小河就可能成为撤离的障碍，反倒是撤到河对岸后，背靠着桐柏山这天然屏障，面前这小河就可以成为一道天堑——老天爷给挖出来的防线！

按说，既然把这河作为防线就该布置好守卫的部队，可是，军心涣散、斗志低迷的国军都害怕距离鬼子太近，过河之后又再往山里撤，这河岸附近不过安置了极少数的人做观察警戒，如果不是鬼子看到这样的地理情况自然而然地因为谨慎（当然，也是因为极度的疲惫）而停顿下来，只要鬼子试图过河，这天堑防线立刻就会成为鬼子兵洗漱游泳、东洋马休闲的所在！

因此，傍晚时分，文婉和兰馨带着特勤分队和神枪队很轻松地穿过稀稀疏疏的国军部队，又绕过国军的警戒哨，来到距离杨家滩两三里外的一处山岗上。命令部队隐蔽待命后，姐俩带着黎阳、罗刚和李天祥潜伏到了林边，隔着茂盛而低矮的树枝，借着背后就要下山的夕阳，杨家滩的全貌清晰地呈现在几个人的望远镜里：

一条街道从东南往西北贯穿镇子，高低不一的房屋被分成两半，看不到中间的小街巷，但是中间的一处较高建筑顶上插着面膏药旗，那周围似乎是有一个不是很大的广场，看得见有人在移动，因为夕阳照射中闪了几下，可以确定那是鬼子扛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巡逻。

一天前，陈彪和黑子各带了两个组沿着这河道侦察了大半天，两个人汇总情报后一起去报告的。从人数上看，这杨家滩里大概驻扎了鬼子一个加强小队或者是一个中队，可是，从武器装备看，这杨家滩的鬼子编制又有些不同，因为陈彪和黑子发现，这伙鬼子除了常见的轻重机枪、掷弹筒和迫击炮之外，还看到了4门九二步兵炮，早先松田丸在清剿陈家山的时候拖了两门去，徐远胜告诉过特别分队的战士们。在抽屉山那场战斗，除了因为松田丸放了毒气之外，就是这步兵炮射到山上的炮弹厉害。

没想到，在这小小的杨家滩竟然有四门九二步兵炮！

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杨家滩的鬼子根本就把这条20多米宽的河当成了他们防守的天然屏障，而且因为从心里藐视国军的战斗力，也不相信已经被赶过河去的中国士兵敢再过来较量。

因此，鬼子们在占领杨家滩后只是在通往山区的路口两侧垒了一圈掩体，几个鬼子兵在后面执行警戒任务，可恨的是，他们似乎并不担心对岸的树林里会有枪弹飞到他们面前，虽然戴着钢盔却几乎都是挺直身体在掩体后面来来回回地走动着，半个身子都露出在掩体上面——这样的靶子，不要说黎阳的神枪队战士，铁血射日营的每一个战士都能端着三八步枪轻松射中！

因为杨家滩的特殊地理位置，也因为这九二步兵炮（徐远胜念叨过几次，沈剑答应过，只要有机会就给机炮分队缴获几门去玩）和鬼子的狂傲，沈剑把铁血射日营出山的第一仗选在了这里。

兰馨用手肘碰了一下文婉，轻声说道：

“姐，你看，这小鬼子可是够狂的啊！也好，给咱机会好过河去，哼，今晚上好好收拾收拾他们！”

文婉轻声说道：

“都看清楚了？那咱们就撤下去商量一下吧。”

布置了几组警戒哨之后，文婉姐妹带着黎阳和罗刚、李天祥撤到树林中的一个凹谷里，陈彪、陈彤和黑子也被召集来了。

兰馨在身边寻找着合适的石头、茅草和树枝往中间的空地上摆放，几个班长、队长知道兰馨是在做简易沙盘，都紧盯着一块块摆上来的石头，把它们与杨家滩的一些重要建筑对应起来，估计着等会儿听文婉和兰馨讲行动计划时那些石头会指代其中的什么地方，又可以用什么战术对这些地方展开攻击。

文婉蹲坐在白新月她们找来的那些茅草上，看着兰馨一块块把石头摆起来，一边环视着黎阳他们。文婉很清楚，兰馨虽然嘴里说对现在的特勤分队信心百倍，可是，实际上她和沈剑、文婉一样在心里都很担心，那李天祥就不用说（他根本就没有实战经验，甚至教训），包括大师兄在内，这几个队长和班长最多只指挥过10个人。

形势的发展不等人啊，怎么办？训练中认真教、刻苦学，再到实战中锤炼！

在沙盘前研究作战方案形象具体，是特别分队留下的好传统，而以前摆沙盘这事情都是李小刚做，此时他没在，罗刚不太会做，李天祥也还没学到这里来。原本文婉想来做这个老师，可是还在路上兰馨就对姐姐说好了，她负责特勤分队，这些事情就该是自己的职责，姐姐不许“越俎代庖”！

听兰馨这么说，文婉心里高兴极了，这是兰馨第一次在与自己一起的时候不做“等”和“靠”的事，自然一口答应。

兰馨摆好了石块，抬起头来看了看姐姐，再把身边的弟兄们一一看过，然后指着中间的那些石头、树枝说道：

“刚才，我们一起去看了河对面的杨家滩，我这儿摆的就是那儿的沙盘，我来讲一下。这是绕着镇子的河、贯通镇子的那条道儿、东南面的那个路口、中间插旗子的高房子、西北面这边的路口……”

兰馨一边说一边不时抬头看大家的反应，介绍完面前的沙盘，兰馨接着说道：

“既然大家都明白了，我想问问，你们对今晚的这场仗有没有具体想法？彪子、黑子，你们俩早先侦察过，就把给大队长汇报时候的想法说说吧。”

黑子看了一下陈彪，示意他说来说。

上次让松田丸给跑了又伤了两个战士，回来后除了兰馨狠狠地骂了他之外，大队长和文婉都没怎么说他，也没撤他的班长，下决心要用行动改正错误，可是，部队接着就离开了三王庄，也就没再跟鬼子打过仗，这气也就憋着没撒出来。而这让黑子每次看到兰馨都觉得很不好意思，此时自然也不肯在这个会议上说话了。

陈彪当然明白黑子的意思，便说道：

“我来说吧。昨天我和黑子侦察了这杨家滩的敌情和周围环境，绕着杨家滩的沙河也不都是那么水深流急的，我们已经找到了两个可以做渡口的位置，今晚就能过去。小鬼子够狂妄，可这正是我们可以利用的，而且，有大队长和营长带着两个分队接应呢，我们只用考虑进去后怎么收拾小鬼子再搬几门炮出来。不过，前天我们也没过河进镇子侦察，具体的行动还不好说。”

文婉点点头，说道：

“嗯，我们只是在远处看了这杨家滩的情况，鬼子在镇子里的兵力分布等情况还不够清楚，恐怕也只能做一个大致的任务分工，然后利用黑夜悄悄进去后再根据情况调整。”

兰馨看了看罗刚他们几个，他们自然更说不出什么来，便指着地上那简易沙盘布置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