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36年的6月已是初夏，文婉和兰馨从范县的女中毕业了，赶着回了一趟奶奶家就和爸爸委托的一个来往于南京和鄂北做生意的肖掌柜往南京赶去，因为爸爸要姐俩去报考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就在八月中旬开考呢。

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文婉姐俩已经和那“龙凤帮”的弟兄们结下了深厚的情谊，离开前，姐俩反反复复地交代黑子要带着弟兄们走正道，不许做坑蒙拐骗的事情，否则什么时候回来了，都不会饶过他们！又坚持着把爸爸寄来的路费、生活费和奶奶大伯给的一些路上的花销留下了自己够的外，都交给了黑子，让他一定要把那些兄弟照顾好。

告别了罗老师和师母，也与师兄师弟道了别，姐俩怀着对首都美好的憧憬，对大学生活的向往，离开了生活了15年的故乡。

7月中旬，姐俩平安地到达了中华民国的首府——南京。爸爸从火车站把姐俩接回了在南京租住的房子，妈妈已经把晚饭做好了，看到已经有了几根银丝的双亲和长到姐俩肩膀的小弟，文婉和兰馨心里感慨万千，是的，一家人终于又团聚了！

晚饭后，爸爸就给姐俩说这个暑假的安排了：

先休息几天，一家人一起去中山陵缅怀孙中山，然后玄武湖上去划船游玩；再去逛逛夫子庙，走走秦淮河。之后，就应该是把爸爸从他的学校图书馆里给找来的相关的报考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资料认真复习，希望她们在入学考试的时候能获得理想的成绩。

第二天，本来爸爸想姐俩从家乡范县到南京一路上马车、汽车、火车，木船、轮船地走了半个多月挺辛苦，让她们在家休息一天再说，可是初到大城市的姐俩兴奋极了，根本就无法等待呢。而且爸爸看到，七八年来跟师傅学习已经成为如吃饭一样，即使在来南京路途上的半个月里也是只要有机会就要练习太极拳，早就已经把姐俩的身体改造得极好了，这到家后晚上的一趟拳和清早的一趟拳就已经让姐俩完全恢复了。所以，决定今天一家人就动身先出中山门去中山陵参观，然后去游玄武湖，再从玄武门回城来。

早饭后，一家五口人，爸爸为了让小姐俩感受一下都市里的生活，特意雇了两辆黄包车从爸爸所在的大学出门，往中山门去。

文婉和兰馨这可是第一次坐黄包车，一路上看着路两旁一间接一间的店铺（当然只开了很少几家）；并不多的行人只是在一些临时的摊铺上买早点；道路两旁的梧桐树长得枝繁叶茂，让走过的中山路差不多成了一条绿色的隧道，姐俩兴奋莫名，一路上指指点点，好几次让跑得飞快的拉车人停下来，然后跑过去看看稀奇，如果不是妈妈和爸爸总是在前面的那辆车里回头招呼着，这姐俩多半会忘记了要去干什么了！当然啦，黄包车车夫倒是巴不得这样走走停停的，在这素有“火炉”之称的南京的7月里，虽然是早晨，但是没过半个小时就背心汗透了！而以他们惯常的速度到中山门也就一个小时罢了，这么早也没有什么生意的。

出了中山门，爸爸去找到来往于南京城和中山陵的马车，讲好了价钱，一家人又爬上了马车，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就到了中山陵。

在陵墓入口处的花岗石牌坊处下了马车，沿着墓道一路前行，爸爸开始给姐弟三人讲着孙中山先生的事迹，到了青色琉璃瓦为顶点陵门，看到上方的孙中山手书的“天下为公”四个字，即使是十岁的小弟都已经对这位伟大的民主斗士充满了敬意，在登那392级石阶到达祭堂后，姐弟三人恭恭敬敬地瞻仰着孙中山先生的汉白玉卧像。

出了中山陵，又去了旁边的灵谷寺转了一下子。妈妈虽然是个知识女性，但是多年的生活已经磨去了锐气，到对这宗教自然而然地有了兴趣了，所以，就是妈妈带着小弟在这灵谷寺转着，文婉和兰馨缠着爸爸讲这寺庙中与供奉的菩萨相关的佛教故事。

差不多12点，出了灵谷寺，大家也饿了，但是还要去游一下玄武湖的啊，所以，爸爸让妈妈带着姐弟三人等着，自己去找马车并且买来些馒头大饼的让大家在车上吃了。

这回城的路就是下山了，也就半个小时吧，到了九华山公园，爸爸看时间还是有点仓促了，就让车夫沿着玄武湖的东岸差不多看到翠洲的地方停下来，付了钱后，一家人往湖边走去。

在中山陵和灵谷寺走了三四个小时，虽然坐了一个小时的马车了，可还是有些累的，尤其是妈妈和小弟，爸爸决定先去雇船游湖，单看景也是很好的游览了嘛。姐俩那几个小时里一直处于兴奋中，多年来的太极拳运动根本就没感觉到什么累，爸爸怎么安排都无所谓，反正都是“行万里路”长见识嘛！

可是，这天恰是周末，这个时候湖中的船都已经被人雇了，没有办法，一家人只好沿着连接各个景点的路走走停停，算是转了玄武湖。

实际上这玄武湖没有游痛快，还是要怪爸爸的安排，这样的两个地方怎么可能一天游好呢？结果是爸爸对大家赔不是，给大家安排了丰盛的晚饭，并且许愿说去游夫子庙的时候，一定要让大家好好地游游秦淮河！

回家后，都累了，即使体力超常的姐俩也有些受不了了，一个白天的奔波感觉比半个月的远途还累，早早地洗澡睡下了。可是，南京这“火炉”的名字可不是白得的，从桐柏-大别山区来的文婉姐妹还真的有些不能适应，一个晚上被热醒好几次，文婉手里的蒲扇就一直在手里拿着，半睡半醒地为自己也为妹妹“呼哧”几下，一直到后半夜，才凉快了些，姐俩也才睡沉了。

虽然，第二天姐俩仍然是雷打不动地到点儿就去了练太极，但是她们的疲惫还是很明显的，而且，妈妈和小弟是真的累坏了，姐俩都在爸爸指导下把煤球炉子捅开把粥煮好，爸爸也出去把馒头油条买回来了，妈妈才和小弟起来，还不断地叫唤脚疼、腿酸！

既然不出去了，姐俩对未来的大学的向往让她们拿起了爸爸给找来的报考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的资料。

吃完早饭，爸爸把文婉和兰馨叫到书房，问道：“文文，兰兰，在准备看书前，你们得先定好要报考什么专业，这样才能有针对性，考试也才能有把握啊。如果你们选择的专业用现在这些资料不够的话，我也好再去给你们找。”

文婉没有犹豫地说：“爸爸，你知道我喜欢文学和历史了，我就想学您学的专业。”

爸爸说：“我知道你的。那么，兰兰呢，你选什么啊？”

兰馨翻看着爸爸给拿出来的那一大摞书，有些糊涂地问道：“爸爸，您看我适合什么呢？有没有比较好玩的啊？姐姐的文学我也喜欢的，但是我不想像她那样去写！”

爸爸说：“这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只有英文、历史、社会学、数理、化学、生物、体育、医预科等9个系科，都没有好玩的啊！你选什么呢？”

兰馨好像是很是无奈地说：“英文啊，我在女中可学得不是太好呢；数理化生物好像我还是喜欢的，但是我知道不是很好玩的呢！医科啊，每天都血糊糊的，我可不干！哦，有这个体育啊，姐姐，咱们不是和罗老师学的太极嘛，去学这个不是很轻松吗？不过，我知道你不会去学的啦！如果要去学和姐姐不一样的吧，我就得和姐姐分开住在不同的地方，我们就没法一起练习太极推手啦！”

兰馨自言自语了这么一大串后，也不等文婉说话，抬起头来，闪亮的眼睛看向姐姐：“姐，你肯定是去学历史啦！”见文婉点了点头，又转向爸爸问道：“爸爸，我们要去读的学校离家近吗？我和姐姐可以回家来一起住吗？”

爸爸说：“这学校就是距离家近又比较好，我才让你们去报考的啊，你们当然回家住啦！等你们考上了，我就给你们买一辆自行车，上下学一起走呗。”

姐俩一听爸爸要给买自行车，都高兴了起来。兰馨如释重负地说：“那么，我就选化学啦！”

爸爸很是惊讶，没想到他的兰兰会是这样的选择，因为在那个时代化学根本就是男孩子都有些怕学的呢！很是为自己的女儿骄傲，但是，还是告诫地说：“兰兰，你可得想明白啦，化学学起来可不是好玩的，而且很危险的啊！”

兰馨坚定地说：“我就学这个！危险才有意思呢！”

爸爸看到姐俩的选择，知道自己给准备的资料是不够的，尤其是没有准备化学方面的资料，就让姐俩先看着必考的国文，自己出门去找朋友帮助借那个时候还很少的有关化学的资料。不过，后来听说这个专业入学考试可以不考化学的，只不过要考数学，就没有再多张罗了。

这样连续在家看了三天书，妈妈和小弟也把酸痛的腿脚给休息得差不多了，小弟尤其记得爸爸许愿的到秦淮河划船，就念叨了好几次了，闹得文婉和兰馨也心痒痒的看不进去书。

于是，为了让姐俩静下心来备考，爸爸决定先把这许的愿还了。正好，这三天里才下了一场入夏以来最大的雷阵雨，刚放晴的第一天，气温是火炉一样的南京的夏天最舒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