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就像恨雪不会扫地，青桃也不会拿针线，恨雪的手掌和指尖被扫帚磨出了血泡，青桃的手掌和指尖被绣花针挑得就快看不见一块好肉了。好不容易从新人盼成了家人子，想不到成了家人子日子却更加遭罪难熬，刚一天就让人受不了了。恨雪、青桃二人各自涂抹了些许金创药，屋子里淘汰了快半数的新人，空出的床位很快就有别屋的人填进来，一些没人住的小房间等待下次新人入掖庭再住人，在此之前先锁上门空着，省的每日还要安排人打扫。

临睡前青桃、阿碧结伴去茅厕，常说十指连心，青桃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其中的含义，几个指头都抹了金创药，稍一不慎就疼得她龇牙咧嘴。

阿碧捏着鼻子站在茅厕外等着，好半天才把青桃等出来，青桃跺了跺脚，与阿碧挽着胳膊往回走。等闻不到茅厕味，阿碧才开口问青桃道：“你跟阿雪走得最近，可知道她什么出身？家在哪里？”

青桃仔细想了想答道：“从没听她提起过，只听她讲过她家婶子在宫里当过宫女，要不我回去问问？”

“可别，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虽然对恨雪的出身起了怀疑，但恨雪若想说自然就会告诉她们，若不想说还胡乱打听，把恨雪惹恼了可不是好玩的。阿碧觉得眼下比起恨雪的身世，还是安心躲在恨雪后背顺利入宫才是首要，她可不想做第二个苏五子。

此后的几日每天女红、执帚轮流交替，青桃不会绣花的手仍旧不会，恨雪不会扫地的手磨出了茧。经过这几日恨雪也算瞧出来了，什么教习执帚，掖庭所有脏活、重活、累活全都由她们这批新转正的家人子来做，待到下一批新人转正了，她们这批也都学会了。

这日落叶用不着太多人去扫，恨雪被分配给菊花剪枝，她自幼和杨氏学习给花朵剪枝，剪枝技艺对于她来说应该不难，可以说得心应手，三两下就能把一盆开得正旺的绿水秋波剪得更显千姿百态。但是由于之前因为熟知宫礼而鹤立鸡群，恨雪这次变得机灵了不少，只剪了几片无关紧要的叶子便去找教引家人子换第二盆。

家人子看着这盆被剪得还不如之前的绿水秋波翻了翻眼睛，不会扫地还看不出美丑么？介于其他人也不怎么样，家人子脸上不悦，嘴上也没说什么，她操起剪刀剪下几片枝叶，又吩咐恨雪剪掉她指定的花枝，恨雪乖乖照办，捧着花盆回去重剪。

阿碧见恨雪都被教引家人子翻了白眼，心里怕得不行，手上一抖，竟不小心把花剪掉了。“呀！”阿碧一声惊喝，一朵白菊顺着地面石板滚向教引家人子那里，其他人见了不约而同的都装作没看见，等着听阿碧挨骂。阿碧也做好了挨骂的准备，放下剪刀，面对教引家人子低头站好。

教引家人子也放下剪刀，这批人简直就是她带过最笨的一批，她走到阿碧跟前，看着阿碧深深低着的头顶道：“你脸上张的两只眼睛是摆设是不是？花和叶子都分不清，我让你剪枝，不是剪花，想要叶子直接上树摘好不好，何必劳烦你动手去剪！不爱干就直说，出了掖庭的大门有的是好营生等着你，省的在这低三下四！”

“姐姐饶命，我不是故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阿碧吓得带了哭腔，她若被从掖庭撵走，回家也没脸见人，还不如去投井算了。

“知错？你如何知错的我看不出来，我只看见你剪坏了宫里皇上和娘娘们赏玩用的花，这花你十个百个脑袋都赔不起，追究起来就是要你全家的命都不为过！”众人再不敢看戏，都乖乖的低头站好，教引家人子越骂调门越高，连屋里绣花家人子们都闻声跑了出来。青桃和沫儿手牵着手，见挨骂的是阿碧，都为她捏了一把汗，再骂下去只怕阿碧要被撵出去，她们希望恨雪有法子救她。

花掉在地上就再也长不回去，阿碧没了以往的稳重样子，低头哭个不停。家人子骂累了收了声，撂话让她自己看着办，便扭身进屋子喝水。家人子们火速各就各位，一个个大气不敢出一口，阿碧除了哭没有别的办法，恨雪把自己的帕子递给她，安慰她道：“快别哭了，秋风伤人，哭坏了脸如何是好？”

阿碧接过帕子擦掉眼泪道：“都没脸在掖庭呆不下去了，伤不伤的谁还在乎？”

“你说谁在乎？我、青桃还有沫儿都在乎，别自己吓自己，教引家人子没当场说撵人就是还有回转的余地。”恨雪的话说进阿碧心里，恨雪既然说有回转，就是有法子救她，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握着恨雪的手，道：“阿雪一定要救我，我以后一定给阿雪当牛做马，报答阿雪的恩情！”

“咱们投缘在掖庭里结伴就是姐妹，不讲那些报恩的外道话。”恨雪看着眼前被大家剪得乱七八糟的菊花，也许这些花是从宫里出来的不假，但是既然准许她们用来练习剪枝，就未必要再送回宫里去。阿碧剪掉了花固然可气可恨，教引家人子骂的也够狠，“待到家人子解了气，咱们去给人家好好赔罪。”

“可是家人子不解气怎么办？”阿碧吓得好像沫儿附体，浑身抖个不停。

“只要她不说撵你走，你就挺着让她可劲骂，她骂累了我就给她倒茶，直到她消气了为止。”恨雪语气坚定，有她在阿碧不再那么害怕。

可算捱到大家伙都去吃午饭，恨雪拉着阿碧回了屋子，青桃和沫儿也要跟着，恨雪担心拉的阵仗太大反而坏了事，赶她们去吃饭。回了屋恨雪首先打开柜子，从荷包里挑了几块大一点的碎银子，阿碧就是再傻也明白恨雪要干什么，没想到她那么有钱，也没想到她会为了自己这么做，拉住她的胳膊道：“你肯为我去求情已经是天大的恩情，可不能再为我使银子！”

恨雪不以为意，笑着答：“我备了这么多银子就是为了使的，总不能全都打牙祭花了吧。再说这钱也未必花得出去，你就别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