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初入掖庭的姑娘们无品级，待筛选合格，封为家人子。一般家人子入掖庭满半年即可有资格入宫做宫女，那也是极少数的。以恨雪的资质半年入宫是够格的，但为避免引人妒忌，元忍买通了掖庭史，多选出几名与恨雪同届的加人子一道入宫。
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距离京城三十里开外的旧都放缓了车速。有胆子大的姑娘把车窗帘掀开了大半往外探头看，旧都虽说紧邻京城，但是繁华程度却大打折扣，街边摊子上也没什么好玩的东西可卖，即便如此，这些待选的姑娘们疼仍觉得新奇。
旧都百姓对于来往于掖庭和京城之间的马车早已见怪不怪，偶有马车贴身飞过也不慌不忙，大概他们觉得宫女跟大户人家的丫鬟差不多，况且掖庭里住着的还不是宫女。
马车在掖庭门前停下，恨雪几人以此下了马车，只见掖庭门前停了七八辆马车，身后还有马车源源不断赶到。恨雪在心中盘算着，如果每辆车都像她乘的那辆载了八个人的话，眼前这些车里就足有一百来人，还不知已经到了多少，还有多少没到，眼前的阵势竟让她想起了那年选秀。
默不作声的跟在人后，所有人乱而有秩在大门外排起长长的队伍，一点点向前大门迈进。待前脚刚进了大门，后脚就听不远处有年老宫女高声喊着，让众人挽起左手衣袖。恨雪出门前从未听元忍、元态讲过什么遴选次序，只得照做以免招惹麻烦。
进了二门，看见二门后支着一张桌子，见了桌子上摆着的东西，恨雪方才知道要求大家挽上衣袖是何缘故。原来是要点守宫砂。
据说只要拿它涂饰在女子小臂内侧上，终年都不会消去，但一旦和男子交合，它就立刻消失于无形。每个进入掖庭的女子都要用它来验明清白，恨雪心中一凛，她忽然明白了为何元忍没把谎言变成现实，元态没要她做她的妻子，嘴巴可以骗人，守宫砂不能。
不知不觉来到桌前，恨雪报上姓名、籍贯、生辰八字，领了名牌，伸出左臂。桌后的宫女面无表情的用梅花香沾了沾犀盒里的守宫砂，不轻不重的印在恨雪的小臂上。
接下来进了三门，三门里有个影壁挡着，影壁后面又是一张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个更年老的宫女，她专门负责给已经点完守宫砂的姑娘验明正身。守宫砂干的快，从二门到三门的距离就能干透了，若小臂上的守宫砂颜色完好，便证明是完璧之身，可到影壁两侧的屋子休息，若守宫砂消失，既说明此人身子不洁，当场就会赶出掖庭，回家问罪。
过了三门的老宫女，恨雪放下衣袖，随意进了左手边的屋子。屋子不大，被姑娘们叽叽呀呀的挤了大半间，她们大多出身低微，性子爽直，没一会子就混熟了。一个条凳上挤了四五个人，大家穿戴都差不多，七嘴八舌相互问姓名、年龄、如何称呼。
恨雪一声不吱的坐在人堆里显得格格不入，但是谁也没在意，众人正说在兴头上，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凄惨的哭喊声，大家一跃而上堵在门口，睁大了看见欲一看究竟。
原来是个刚进三门的姑娘掉了守宫砂，哭喊着被宫女赶了出去，屋里没看着热闹的姑娘们好奇，不住的往外挤，外层的扒着门框，互相挽着胳膊，扯着衣裳尽力不被挤出来。对面屋子更甚，好奇心重的多厚的墙都拦不住。
“都看什么看！再看一并赶出去！”一个宫女高声呵斥两边就要挤出门的姑娘，大家挨了骂，才意犹未尽的折回来。不管刚进来还是后进来的，瞬间就有了话把儿，恨雪深知宫中存活的首要就是不多嘴，所以仍旧只听不说。
“你们说，那人才多大就不守妇道？”
“就是，破了身还敢来当宫女，自己不要命，就不怕连累咱们。”
“瞧刚才哭的那个惨样，她也有脸面。”
话越说越毒，听得恨雪不寒而栗，这些话要是说在她身上，没听见还好说，听见了真真是没脸面苟活了。
闲话正听得走神，身后有个姑娘猛推了恨雪一把，道：“你怎么不说话？吓傻啦？”
恨雪回头一看，原来是跟她一路同车来的青桃。恨雪挑了她一眼，道：“什么吓傻不吓傻的，吃了一路风沙，嗓子眼儿里都是土，哪还有力气嚼舌根儿。再说人都撵出去了，还说个什么意思。”
青桃挤在恨雪身边坐下，道：“就你清高，咱们将来指不定几年都要住在一起，不嚼舌根儿，日子怎么打发？”
恨雪笑了笑，果然女人多的地方舌头就多，道：“你倒是好打发，一个话把儿就行。”
青桃咯咯地笑出响来，道：“以后我多找几个话把儿，咱们一块儿嚼舌根儿。”说说笑笑了一阵，待所有备选家人子验明了正身，日头都远落西山了，没挤进两头屋子的新人都站在门外面，谁也不敢往院子里迈进一步。
掖庭原是旧都皇宫的一部分，为嫔妃居住的场所，大小十余间院落，改造后可住不下五百人。借着落日余晖，几个家人子手拿花名册一边点名，一边分配新人居所，恨雪刚巧和青桃分到了一处，一共十二名新人同住。
恨雪住的这间房有十二人，同院的别间两个屋子同样住着八九个人，院子不大，住了三十余人。恨雪从没和这么多人同住过，只觉着看着这么多人头喘不过气来，更加庆幸没带多少钱进来。
青桃自来熟的把床铺铺到了恨雪身边，恨雪也没多阻拦，屋子里两头的通铺，谁睡在身边都一样。铺好了床，青桃伸头跟恨雪讲悄悄话道：“屋子里这么多人住，也不知道有没有手脚不老实的。”
“在这里还敢毛手毛脚的，不怕撵出去吃好果子？”恨雪装傻道，选秀时候的失窃事件她还历历在目，记得清清楚楚，她相信会有不要命的见财起意，也相信一旦败露不得好死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