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丰都白家
两人望着我的背影。
其中一个偏瘦的门神道:“那个人带着妖气,怎么让他进去了?”
另一个沉吟道:“我观此人,乃镇妖一族传人,其一身修行,也是玄门正宗,并不是妖邪之辈,那道妖气,乃是他业果缠身,不久自有因果循环,你我就不用管了。”
那偏瘦门神沉吟片刻,还待坚持。
另一个门神又道:“你看他身上,还有大功德加身,他的业报,不在我们这。”
那偏瘦门神看了半晌,终于点点头。
随即两人,又慢慢隐于门后。
这一点小小插曲,我自然无从知晓,此时正带着姜峰,一路游览。
我带他拜祭了昭烈帝庙,惠陵,看了三义庙,随后穿过院落,在诸葛丞相的铜像前站了下来。
在铜像一旁,有用楷书写的千古贤明四个黄橙橙的字体。
一路走来,姜峰的情绪渐渐转为平和,他看着铜像,眼中似乎有种种思绪一起闪现。
他还是放不开心结。
我上前一步,低声道:“当年刘皇叔三顾茅庐,请诸葛丞相出山,丞相自比管仲乐毅,隆中对奠定三分天下的策略,自此以后,殚精竭虑,全力扶持,才有了后来的三足鼎立。
白帝之败后,丞相临危受命,系万千责任于一身,当时内忧外患,兵力财力枯竭,是丞相以一己之力,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硬生生在几年时间里,找出一条活路。
但就这么一个人,当时还有人说他擅权,君虚相强,在他病逝五丈原后,就有人上折子弹劾他的罪状,好在苍天有眼,公道自在人心,没有形成风浪而已。”
说到这,我看着姜峰,道:“给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贤明如丞相,也会被有心之人嚼舌根,范仲淹也说过不以物喜,你自己好好思量吧。”
姜峰蓦然不语,似是在认真考虑。
廖学才插话道:“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冥顽不灵,鬼魂我见得多了,哪一个不是求我超度,好转世投胎,像你这样一心寻死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矫情。”
姜峰道:“我是民国四年出生,按照现在的算法,今年应该一百多岁了,比你大。”
廖学才一窒,但他脸皮厚,也不以为许,马上转换角色道:“那我喊你一声祖宗吧,现在我们是在争论谁大谁小的问题么,现在我们是在讨论人生哲学,你以为我太上师叔冒死救你,就是让你再死一次?”
姜峰不作声。
廖学才还待再说,我插口道:“你好好想想,我们在外面等你,若你仍过不了心中那道坎,我不拦你。”
说完,我又对张若衣和廖学才使了个眼色,三人退到院落,留姜峰一人思量。
片刻之后,姜峰走出来,对我们道:“走吧。”
我道:“丞相祠就在前面,不去拜拜了?”
姜峰道:“不去了,你说得对,只要心中无愧,就算对得起我姜家先祖了。”
我和张若衣对视一笑。
随即三人又折而南下,经重庆,过涪陵,然后于晚上的时候到了丰都。
开鬼门关需要下关碟,打点鬼差,而且要凌晨零点才可作法。
而丰都城作为鬼门之地,千年以来,流传下来几家专门做死人生意的家族。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要和鬼差打交道,第一个就是要准备足够的黄纸钱。
现在市面上流通的冥币,数额已经大到万亿,百万亿,然而这种冥币烧了根本没什么用,真正可以流通的纸钱是有孔的黄纸钱,这种纸钱在制作时时念过打钱咒的,这样才能在阴间变成钱。
而且,烧纸的时候必须烧香,因为香和魂相连,这样才能避免被其他孤魂野鬼拿去,香烧完了,里面那根芯就会变成穿钱棒,黄纸钱的每一个孔就会变成一个钱,阴间的钱是按个,不是元。
另一种能被阴间被用的钱就是元宝,是将金银锡贴在纸钱之上叠成元宝制作而成,也能流通。
一直在我们内三家有名的制钱家族,乃是丰都老城一位姓白的人家,以前居住在老城下河街一条巷子里,门口常年挂着一个黄灯笼。
他家所制作的黄纸钱,不仅黄麻用的多,而且钱孔打的多,每张纸钱,还用秘法抹了一层米浆,在道家大是有名。
而三峡水位回升之后,老城被拆,白家也搬到了新县城三合街道后的一处巷子里,仍然做的是传统的生意。
只是近年来印刷冥币流通市场,加上懂行的人越来越少,白家生意已经大不如前,好在有内三家认证,这么多年的名声,倒不至太差。
我和张若衣是内三家传人,自然传承了这些关系,到了丰都县城略一打听,便找到了白家铺子。
那门口传统的黄灯笼已经没有了,铺面也不大,只有在铺子上方,写着白家纸钱铺几个字。
周围都是高楼,紧挨着铺面的是一处废品收购,味道很重。
张若衣四下望了望,有些疑惑:“白家怎么落魄到这步田地?会不会走错了?”
我唏嘘道:“敢用白家这个招牌的,丰都城就这一家,怎么会错,时代在进步,有什么办法?”
廖学才不懂里面门道,见铺面卷帘门紧闭,一边嘟囔着,一边上前拍门,叫道:“老板在不在,有生意来了。”
良久,才看到门缝里亮出一丝微光,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问道:“谁在外面,么子事?”
廖学才叫道:“当然是照顾你的生意,开门!”
一声脆响,卷帘门小门开了,露出一个有些花白的脑袋,扫了廖学才一眼,不悦道:“看你一把岁数,怎么不懂规矩,哪里有晚上买纸钱的,明早再来!”
廖学才这段时日吆五喝六惯了,哪里受过这种气,见状手一伸,把门拦住,说道:“我买的人都不怕忌讳,你卖的人怕什么?”
那人冷笑一声,还要再说,张若衣已从背光处走上前,说道:“白伯,是我,你不认识我了么?”
白伯盯着张若衣仔细看了良久,喃喃道:“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