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站桂香往事
媚香之毒，可惑人心神，勾勒起最深的欲念。
而桂香，沁人心脾，温养最纯粹的爱恋。
那时他还是天衍宗普通弟子，他的弟弟已经成为仙门赫赫有名的名流修士，天衍宗最温柔的尊者——渲云，如云在天，聚散化形，都是这世间最适宜的模样。
他仰望天空，对唯一陪伴着自己的生灵说：“我虽生于世家，却只是普通的凡修，没有先天的天赋，没有家族的厚望，只有那永远超越不了的拦路虎。而你仅仅只是一只小妖，有幸化形，如此甚好。”
他的妖看见他满腹怨气，心生不忍，于是说：“师父，有什么可以帮你吗？”
他摸着她的头，叹息道：“你只不过一个小妖，只做我的小妖就行了。”
那夜，他娶亲，府里热热闹闹的，唯有桂花树下，尤其冷清。好奇的桂花妖偷偷溜进了师父的书房，发现了一本名为《妖灵录》的册子，上面说：妖灵可破修炼困局，妖丹可挡灾破劫，妖血乃大补之物。然妖亦是天地生灵，诛杀无辜之妖亦会招致天罚。
原来妖也这么厉害。
单纯的花妖忍着疼放了一滴血，融在书桌上的墨汁中。一时桂香四溢，沁染了整个书案。
“你在干什么？”
一身酒气一身鲜红的新郎装，他含笑地站在门边望着调皮的花妖。
花妖向他举起《妖灵录》，开心地说：“原来妖也很厉害。”
他却不悦地隔空夺回花妖手中的书册，转身来到书架上，并将书放置上去。而后开口道：“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应该来喝一杯喜酒。”
花妖惊喜地从书案上跳出来，三两步蹦到他的身边，开心地说：“喜酒在哪？我要喝。”
“在院子里，慢点，都是你的，跑不了。”
桂花树下，酒香弥漫。花妖急切地喝了一口，却辣的连连吐舌。她哀怨地瞟了一眼一袭红衣的新郎，说：“好辣，不好喝。”
“不识货，这可是我专门留的最好的酒。”
“胡说，在里面加点桂花香才是最好的。”
于是她又隔开了手指，将自己的血液滴入酒中，盖盖，摇匀，开盖，闻之，香味更盛。
“桂花酒，才是最棒的酒。”她将酒壶递给师父，天真浪漫，自信张扬。
顾翡然没有接酒，而是怒喝道：“跪下！”
桂花妖不解，师父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但是依旧乖乖下跪，委屈垂头。
“你可知你的身体十分珍贵？任何情况下都不应伤害自己，一丝毛发都不行，更何况是放血。你既然唤我一声师父，我便有教导之责。寒粟，以后断不可再伤害自己，可懂？”
他疾言厉色地教导，她听着满心欢喜。
“知道了，师父。”
他们一起将那壶酒埋到了桂花树下。
师父说：“将来你出嫁，这壶酒便是压箱底的那壶。开盖必震惊天下。”
花妖听着十分期待。她问：“师父，人间说只羡鸳鸯不羡仙，成亲是很美好的事吧？”
顾翡然冷哼，蔑然轻笑，道：“不过是利益交换的一种形式罢了。由孤军奋斗到拉帮结派，也算是人生有了一些依仗。”
花妖愕然，问：“那我算师父的依仗吗？”
顾翡然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双手为她收拢了衣襟，轻声道：“夜风寒凉，早些休息。今晚是师父的洞房花烛夜，师父要去忙一些该忙的事了。”
修仙界有个传闻，顾家所有的风流倜傥、浪漫韵事都给了渲云尊者；顾家所有的血汗努力、勤奋往事都给了金叶尊者。
金叶尊者从不解温柔，亦不懂风流。
他的妻跟了他五年，生下一子后便进了庵子剃发出家了。他亲自去送，没有一丝挽留。
花妖记得那时她问过他，“师父，你不喜欢师娘吗？”
师父摇头，冲她说：“人间的话本子你少看，那些缠缠绵绵、情情爱爱的故事大多是作者求而不得的幻想。你若当真，便会万劫不复。”
花妖吓得吐吐舌，看着男人面无表情地修炼奋进，花妖恍惚觉得她师父更像无情无欲的草木，而她更像是一个人，一个有情有义有心的人。
她比谁都知道这个男人想要登顶仙门，想要一鸣惊人，想要将自己同宗的弟弟渲云尊者踩在脚下。但是传言渲云是神仙转世，天赋异禀，不是一般肉体凡胎可能比拟的。
凭什么你十年寒窗可比我三代奋斗？
凭什么你凡人汗水可比我仙家千年？
凭什么？
花妖想了许久，直到她看到一个话本子上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
师父想攀上高峰，无奈他先天不足，便需要许多踏脚石。她要送他上高位，要他梦想成真。于是她成了弑灵者，诛杀即将化形的小妖，提取灵力为师父所用。
那时，她送了许多糕点给师父吃，熬了许多补药给师父补身体。顾翡然总是不忍拒绝，宠溺地刮着她的鼻尖，将她送来的统统吃光。然后说一句，下一次不要搞这些，师父身体好得很。
她欢笑着前来给师父捏肩捶背，说：“都是徒弟孝敬师父的，师父不许拒绝。”
顾翡然很是受用，也为她买来许多她爱的话本、绫罗绸缎、珠宝首饰。
顾翡然在别人面前都是那种冷冷淡淡的疏离，即使面对自己的妻子也是彬彬有礼，不曾越矩，惟在花妖面前是不一样的。他会笑、会怒、会惆怅、会宠溺。他总说顾家的一切都是别人的，连他自己都不是属于他的，但是花妖是专属顾翡然的。
每每他说这样话的时候，花妖的心都在颤抖。她依赖他，心疼他。她不想他太辛苦，于是越发地让自己辛苦。
她四处诛杀小妖，收集妖灵，直到惹上沧月山的妖，直到那天顾翡然说：妖界出了一个弑灵者，他奉天衍宗宗主之命追查。这个差事如果办好了，他在天衍宗阶位又能晋升。
这两年他修炼很顺利，晋升得也很快。他觉得花妖就是他的锦鲤、幸运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