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飞不起来

莫知秋不知道昏睡了多久，他醒来时眼前依然一片黑暗，但他知道现在的时间不是黑夜。今天一定是个雪消冰化的大晴天，因为外面的小鸟叫声是那么的欢快。

他躺在床上没动，静静地听着这个世界的喧嚣。

门锁被转动，有人进来了。

莫知秋依然没动，他那双漂亮但无法聚焦的眼睛也没动，只是定定地“看”着天花板。

黑龙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摆放着。

“不想骂几句吗？”

莫知秋没有表情，仿佛没有听到黑龙的话。

“果然是我最敬佩的九少爷，总是这样处变不惊。”

莫知秋对他的假意奉承，一点反应都没有，如果不是他的眼睛睁着，黑龙都以为他睡着了。

黑龙笑了笑，端起一碗米粥，送到莫知秋床前，“这是吩咐厨房特意为你熬的药膳粥，补身子的。喝点？”

莫知秋闻到香气，确实有点饿了。他坐起身，伸出了手。黑龙挑眉，把碗放在他手上，温度已经放置合适，所以就算他现在不方便，万一不小心，也不会烫到。

莫知秋捧着碗，开始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了起来。

黑龙坐到床边，看着他吃，“你就不怕我在粥里下毒？”

莫知秋动作不停，一口接一口吃得认真。

黑龙忍不住笑出了声，“慢慢吃，厨房还有。”

莫知秋依然吃着，一碗粥很快就见了底。他的食量不大，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吃得太少了。他把空碗一递，黑龙只得接过去，怎么就成了服侍的仆人了？

黑龙自嘲地想着，但他并不觉得厌恶。

吃饱的莫知秋精神好了很多，他眨了眨眼，空洞地看着前方。

“你们下一步计划，是什么？”

莫知秋不在乎韩氏兄弟在跟谁合作，无论怎样的际遇，他都能找到自己该走的路。所以所谓的背叛，他从来都不在意，因为从一开始就没有相信过，那就不存在背叛。他选择留下，也是在给自己多一个选择的机会。面对魏家，面对魏南霄，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黑龙毫不吝啬地直接说出他们的计划，“把你送给魏家。”

“这是你们的交易？”

“没错。自从得知雪芙计划对你下毒，我们就联系上了魏家，他们开出的条件很有吸引力，所以我们就答应了。”

莫知秋很平静，被他们作为物件一样交易，他没有觉得任何不忿。很正常，打从他记事起，他就很少作为人一样被看待过，他习惯了别人像审视商品一样看他。他的人生，大概也就只有大学那几年的时光，值得回忆一下。

“跟你们交易的人，是魏程？”

黑龙摇了摇头，才想起他看不见，便道：“不是他。”

莫知秋眼睫垂下，像是在思考，可他猜不到是谁，不过也不奇怪，他根本不认识魏家人，除了魏南霄父母，他也不清楚，魏家的势力到底有多大。

“是个女人。”

黑龙补充道。

一个魏家的女人……

莫知秋再次抬起眼眸，可目光是无法聚焦的，对于他来说，未知，让他有些迷茫。他能感觉，那是一双在黑暗中注视着他的眼睛，而且是一直在注视着，很久很久。

黑龙越发觉得他可怜，竟然生出了一点怜惜来。

“九少爷，在我们把你送去魏家前，就只能委屈你了。你的眼睛，是她要求的。”

莫知秋没有说话，跟一个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讨论处置自己的计划，确实没有什么好说的。

黑龙也不介意，给他掖了掖被子。

“你先好好休息吧，出发前，尽量多补补身子。天气这么冷，你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我怕你受不住。”

黑龙说着关心的话，但他的话在莫知秋看来，就是在关心一件即将交付的商品，是否足够完美。连黑龙自己都是这么想的，他没有关心莫知秋的理由，他在乎的只不过是自己的利益罢了。

黑龙把东西收拾出去，他不假手于人，也是同样的道理，在把莫知秋送到魏家手上之前，他要确保莫知秋完好无损，万无一失。

门重新被落锁。

莫知秋觉得有些好笑，黑龙这是多此一举，想要困住他，就凭一道门锁，怎么够？他只是看不见，不是瘸了腿。

他下了床，赤脚踩在铺了兽皮的地板上，房间内开着暖气，他一点都不觉得冷，但这样的暖，他不喜欢。

他凭着记忆，慢慢摸索到窗前，双手用力一推，玻璃窗门被推开，冷风携带着日光窜了进来，吹散了一室的暖意……

莫知秋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他的身体一下子被冰冷侵蚀，可这样却使莫知秋感到无比清醒。

长发被冷风携带在身后飞扬，莫知秋闭上了眼睛。

他已经习惯了在绝境中寻求生路，只有在这样的折磨中，他才能迫使自己做最正确的选择，可以让他活下去的选择。

他不能输给魏家，绝对不能，他必须坚持到最后，看到他真正的平安，他才敢安心离去。

忽然叽叽喳喳的鸟叫声落在他肩头，或许是莫知秋太安静，或许是他冰冷得像块木头。一只小鸟把他错认为安全的地方，所以竟然在他肩膀上唱起了歌。

歌声就在莫知秋耳边，那么悦耳，那么清晰，他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一只小鸟，他看到蔚蓝的天空白云朵朵，广阔的天地无边无际，空气是那样清新芬芳。

莫知秋微微抬起了头，慢慢地张开了双臂，就像鸟儿展开了羽翼。他好像尝到了自由的味道，风温柔地托举着他，让他翱翔……

一股温热自眼眶中淌落，小鸟吱的一声，受惊飞走了。莫知秋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可他飞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