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节两小时(3)
为什么守得住的时候突然要撤,为什么撤得差不多了又突然要守,为什么........等等种种问题,cb师上上下下很多人都想过。
可现在没人想了。
传言中曾被林兰评价为“八字最硬、脑袋最灵光”的肖杨,此时正骨瘦如柴、灰头土脸地坐在远远能望到花莲城的山岗上。
花莲城已经不再燃烧。那浓浓的烟,被湿热的海风吹来荡去,怎么也荡得不干净。只是偶尔能看到一两枚信号弹,从某处依然倔强的废墟里窜出来,用那耀眼而短暂的光芒,孤独地召唤着流散在其它角落里同样孤独的灵魂。
自师机关及师直队出城以来,指挥断后的师政治部副主任何云工和if团团长徐xx两位上校就没了消息。
他们还活着吗?如果他们死了,现在发射信号弹收拢残部的会是谁呢?
肖杨依旧坐着,继续想着这些毫无战术意义的问题,对不时呼啸过顶的a-10攻击机、ah-64攻击直升机,以及幽灵般闪现的“捕食者”无人机等等,统统不加理会。
若是在往常,在起码还算正常的情况下,这时应该会有人奋不顾身跳出来,拉他一把。
可是现在没有。
在这个山岗上,就在现在,从肩扛“二毛二”的师代理参谋长,到毛都没长齐的学员兵,没有一个人是正常的。
若非套在脑袋上的钢盔还镶着“八一”军徽,肖杨很可能已经被身边的人打死,根本不需要喝着咖啡的“捕食者”操纵员腾出手来敲打“enter”。
一支烟功夫以前,就有人因为扔掉钢盔、扒上衣服,指着天空大喊一声“damnit”之类的,而被身后两条03式步枪集火射杀。其中一支03步枪就握在某位营教导员手里。那位营教导员似乎至今都没意识到自己误杀了同胞。
数年后肖杨接受《红色仓鼠》作者林玲上校采访时,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心有余悸地说:
“那分钟我坐在那里,其实就是想试试,自己是不是真的‘八字很硬’。真的。可能敌人觉得,那么明显的目标不会是活人吧,不然我不会活到现在。这一点都不奇怪。那天我真见过不少坐着甚至站着的死人。后来我专门问过一个参战军医,哦,现在是博导了,他给我的回答是,‘就像海湾战争综合症至今尚无定论一样,战争总会留点科学没法解释的。’”
晚9时17分,一份来自太平洋司令部前进指挥所即“布什”号航母的花莲战役进展报告,递到了参谋长联席会议副主席斯加特陆军上将床前。
斯加特陆军上将穿着睡衣,出了门,沿着国家军事指挥中心长官休息区长长的走廊,奔跑了大约一百多米,钻进代步车。
他将副官撵到副驾位,亲自驾驶车辆,朝中心控制大厅赶去。
在中心控制大厅调度区众目睽睽下,袒露胸毛的斯加特陆军上将一边走进来,一边举着报告书,朝坐在调度指挥台上的助理高喊:
“3号会议室!8分钟后召开联接白宫和‘布什’号的网络视频会议!当然了,还要给飞往伦敦的我们最亲爱的参谋长联席会主席阁下报个信,让他在飞机上好好睡个觉。”
随后,斯加特陆军上将在3号会议室里拉下窗帘,副官从随身皮箱内取出陆军上将的备用制服。
7分钟后,斯加特陆军上将笔直地站在缓缓开启的坐议室入口处,向为首的西装文官敬礼道:“欢迎您的到来,国防部长阁下。”
“‘杨肖部溃散’这条消息确实吗,上将?”
“以主的名义保证,部长阁下。我曾与莱布其海军上将共事多年,据我所知,经他联署的作战报告只出现过两次‘溃散’这个词。他应有十足的把握。请您坐好,部长阁下。联接白宫的摄像头马上就要打开了。”
“你的老球友是在‘布什’号航母上发来的消息?”
国防部长明白,陆军上将所谓的“共事多年”其实就是铁杆高尔尔球友的另一种说法。
陆军上将在国防部长坐下后,用手掌掩着,在他耳边悄声说道:
“亲爱的陆军少将,我们的海军上将似乎不太习惯陆地上那股清新的安全套味道........”
退役前曾担任五年陆军情报与安全司令部少将司令官的国防部长爽朗一笑,好像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峥嵘岁月。
例行寒喧之后,斯加特陆军上将从助理手中接过一份文件,递到国防部长桌前。
“部长阁下,会议开始之前,请您先签署这份命令。原方案您看过。太平洋司令部申请再增调一批‘全球鹰’,主要用于中国河南和云南两个方向。原方案是五套,修正方案追加到八套。考虑到花莲战役可能会提前结束,所以这项部署要尽快展开。”
“八套?上帝。”国防部长粗略一算,说道:“八套‘全球鹰’就是大约四个g,这得占用至少一颗wgs卫星(见注:)的传输带宽。莱布其海军上将难道不知道,他这项申请可能会让空军部署在其它方向,尤其是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方向的‘全球鹰’无人机生锈发霉吗?”
*/“全球鹰”高空远程长航时无人侦察机大约使用500mb/s的传输带宽,而wgs即“宽带全球卫星系统”每颗卫星的传输带宽约为3gb/s。“全球鹰”由a国空军指挥与控制,“宽带全球卫星系统”由a国战略司令部指挥与控制。*/
“比起伊拉克叛乱武装、基地组织余孽、朝鲜半岛‘误射’事件这些不厌其烦的琐事,参谋长联席会议认为,河南境内集结休整的空军后备力量和藏匿云南深山的洲际弹道导弹更值得关注,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关岛基地和本土的安全。虽然兔子急了乱咬的可能性不大,但我们总得做好最坏打算。”
斯加特陆军上将看一眼面色有些憔悴的战略司令部司令官,继续说道:
“在实际使用中,除部署到中国内地的‘全球鹰’必须占用卫星带宽以外,其它方向‘全球鹰’的部份数据传输可以通过空基或海基中传,不一定全部占用卫星带宽。另一方面,陆续征用的民用卫星,也替其它方向的日常需要分担了不少压力。总体而言,战略司令部目前的资源负荷尚在可承受范围。”
国防部长考虑了不到十秒钟,拿起笔,刷刷签字。
“亲爱的斯加特,我没有理由拒绝总统军事顾问团提出的专业建议。”
“布什”号航母,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西太平洋分区联络官办公室。
“请原谅我的冒昧,长官。战略司令部未经事先协调,甚至连个通知都没有,就突然就削减西太平洋分区的卫星通信资源使用额度,这是对整个jsoc(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编注),包括您——jsoc司令官的赤裸裸的漠视。您知道吗?我刚刚派往奇莱山方向的两架‘捕食者’无人机和一支‘三角洲’小队,由于敌人无线电干扰和我方卫星通信带宽不足等等问题,不得不半途返航。”
“你是jsoc最优秀的分部指挥官,我最信任的部下,上校。我从不干涉你的具体指挥事务,更没有精力去关心奇莱山终究发生了什么,那是你份内事,不是吗?战略司令部突然削减jsoc的卫星通信带宽额度,同样打了我个措手不及,现在受到影响的单位可不只是你一家。卫星资源调整属于国防航天战略机密,我无权向该项调整的具体内情。我唯一能告诉你的就是,该项调整出自莱布其海军上将之手,正是他着手运作,通过参谋长联席会议,通过他的球友们,让国防部长签署了命令。”
“老莱布其?上帝,他这是在谋杀自己的亲生儿子。”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两个小时以前,小莱布其中校的游骑兵分队在奇莱山区失去联络。我在此前给您的分析报告中提过,该项行动事涉花莲我军的侧翼安全。一个多小时以前,中横联合防守部队雅各布上校以3号机场遭到id团强攻为由,要求原计划对奇莱山区作出默认响应的空军432攻击机群转道中横。之后,玉山方向针对奇莱山区的无线电干扰突然变得密不透风,有理由相信,敌总参四部直接参与了此次干扰。半个小时以前,返回奇莱山区接应小莱布其中校的‘黑鹰’直升机编队,和两架护航的f-16,在奇莱山界北缘空域,突然遭遇三架歼-20战斗机,情况很糟糕,我们只有两架‘黑鹰’得于返航。中国空军出动的是歼-20——歼-20!将军。中国空军形成战斗力的歼-20数量稀少,开战至今只出现过三次,一次在台北登陆战,一次在三亚港防空战,最近一次是在‘影子集团反攻计划’失败之后,用于拦截我b-2轰炸机群。事实非常明显,小莱布其中校一定在奇莱山区发现了什么,以致于钟不悔空军中将不惜血本地阻止我们靠近。将军,我不是在发牢骚,而是在用写预警报告的时间跟您通话。”
电话对面静了一会儿,说道:“上校,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喋喋不休?”
“抱歉,长官,请您忘掉这次毫无意义的通话。”k上校愤怒地挂断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中将司令官的电话。
k上校的确是在发牢骚。
他明明知道,“全球范围内无所不能”、权势滔天的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也不可能改变国防部长已经签署的成文命令,但他不愿承认自己抗压能力已达到极限,因为最经济、最安全的释压方法恰恰就是发牢骚。
放好电话,走出“布什”号航母专供联合特种作战司令部西太平洋分区使用的独立工作区里,k上校重新回到太平洋司令部宪兵参谋官的角色。
k上校从候在门外的助理参谋官手中接过一份关于花莲战场情报的分析报告,一边看,一边朝太平洋司令部设在航母上的作战指挥大厅走去。
战区作战事务并非战区宪兵参谋官的主要工作方向,但在一般情况下,战区宪兵参谋官往往要根据作战进展,对战场执行监督事务做出相应调整,此外,战区宪兵参谋官还是战区联合作战会议的固定成员之一,有权对具体的作战计划和部署提出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