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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节只有命是我的

何云工是id团历史上任期最短的政委,但与“挂羊头卖狗肉”的继任者常曙相比,他给id团官兵留下的印象更为深刻。

他在宜兰血战结束之后、id团休整之际临危受命,每天风雨无阻,走访每一个充满仇恨、恐慌与悲观情绪的连队。他给投弹训练前吓尿裤子的补充兵打气,给噩梦中醒来吼着要杀回宜兰的老兵递热毛巾,给病床里哭着喊妈的伤兵盖被子。在士兵们眼里,如果说教导营长马镇山是以身作则、严格要求的父亲,那么政委何云工就是无处不在的慈祥母亲。

出于迷惑敌人需要(敌特分子对我军政治主官一直很上心),何云工在id团担任政委期间一直使用化名,士兵们都亲昵地叫他老方。

现在老方回来了。

他出现在补训教导队五十余名归建官兵面前,像很多以前那样,报以如沐春风的笑容。其实他笑得很勉强,若非职责使然,他宁可选择大哭一场。

“还记得我吗?同志们。”

“对,是我。我叫何云工——是你们的老方政委。谢谢你们,同志们,谢谢你们还记得我。今天我不代表任何人,我也代表不了任何人,我就是想来看看大家,看看宜兰血战之后在中央山脉丛林里一起整训、一起作战的大家。

“还记得吗?同志们,我们一起埋下让海上来敌望而却步的地雷,一起在高音喇叭里问候敌陆战1师的直系女性家属,一起漫山遍野追杀海豹突击队......”

“谢谢!谢谢大家还记得那段日子。”

“这里没有外人,所以我还得感谢我的继任者,原id团政委兼十一局行动处处长常曙中校。没错,想必大家也听到了一些风声。我无法解释真相究竟如何,但我要说,id团的每个人都是好样的,至少在id团呆过的日日夜夜里是好样的。我感谢常政委在卸任前替我们id团说了一句公道话,他在直呈中央某首长的建议书中是这么写的........”

“id团是擅打败仗的英雄部队。所有部队都不愿去承受的苦难与耻辱,只有id团可以毫不讲条件地接过来,咬紧牙关,扛在肩上。即便在机场保卫战后的被俘期间,有人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致使我部驻id团某特工人员遭受非人折磨,对某战线造成了重大不利影响,我还是要说,他们没有罪!他们是好样的!以某特工人员的直属上级十一局行动处长,及id团党委书记兼政治委员之名,我恳请有关部门停止不必要的审查,让愿意回到前线的回到前线,让不幸负伤的安心养伤,让只能回家的荣归故里,让在宜兰阻击战、中央山脉阻击战和3号机场保卫战中牺牲的烈士们不再为生者之蹉跎而永不瞑目。”

“上面是常曙老政委的原话,同志们,这也是id团新老干部们的心里话。你们都是好样的。”

“今天我跟肖杨老团长一起来到这里,是李正太代师长的意思,是吴至刚老师长的意思,也是吴品师长的心愿——大家知道吴品师长为何偏要在花莲最需要他的时候,赶回台北参加那个什么会议吗?吴品师长到台北,只为得到战区领导机关一句话。不错,就一句话。现在他得到了。同志们,林司令员让我转告大家一句话........”

“cb师以你们为荣,老aa军以你们为荣,云南省军区以你们为荣!ad集团军以为你们为荣,成都战区以你们为荣!第八战区以你们为荣!”

*/附注:cb师原属aa军,1985年百万大裁军时因aa军撤编,改为云南省陆军预备役步兵师,由云南省军区管理。反分裂战争爆发前夕转为现役,隶属于ad集团军,作为成都战区参战部队出征,划拨第八战区指挥序列。中央军委前敌工作领导小组组长兼第八战区司令员林兰,曾先后担任ad集团军军长、成都战区副司令员。*/

“要哭,就大声哭出来。把所有眼泪都留在这里,压好你们的子弹——准备送给敌人——敌人已经打进了花莲,地面的战斗很激烈。吴品师长还没有醒,但终有一天会醒来。李代师长给我们的任务,是保卫师指挥机关的安全,保卫地下野战医院和吴品师长的安全!这是师部对我们的信任——我们,有这个信心吗?”

“很好!下面,就请师副参谋长——也就是你们的老团长肖杨同志——部署师机关警卫任务。”

何云工向整编完毕的师直警卫连四排官兵敬了一个礼,转身离去。

他没有向任何人道别,也没有拥抱。出门后,他便摘下软帽,戴上钢盔,将上校肩章收进07式城市迷彩服的内侧口袋里,穿越寂静无声的地下坑道,一步一步走向炮火纷飞的战场。

出城时,天已黑了。坐在吉普车后座上的鹰头很是诧异:

这一路比预料的还要顺利,竟连个叛军的影子都没见到。

“麻烦的还在后头。”一路上没说过几句的令狐迟突然说。他在摇晃的车内后视镜里看着鹰头阴沉不定的表情,“我从中横前线带回的那个宪兵排,现在是排长李忆鸿直接在指挥。按王建平定下的规矩,任何人与部队失去联络超过三小时即视为阵亡,即便事后返回部队也会按投敌罪论处。我已经超过这个时限了。”

鹰头心里仍有很多疑问,但他知道“那条道上”的规矩:保持距离既是一种职业道德

,更是安身立命之本。他也知道这名上尉不单是“弃暗投明的王部叛军宪兵副连长”那么简单,如果令狐迟不想说,他什么也问不出来。

“这事本该我家大哥亲自出马。”令狐迟继续说,“可计划不如变化,他来不了了。好在出事以前他还留了一手,让我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事、找什么人,以及如何取得对方的信任等等。我不需要你信任我,你只须遵从侍卫长的决断即可。”

鹰头表示认同地保持了沉默。

“总统府侍卫长”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上的,除了要有总统的信赖以外,至少还得是一只经验老道的老狐狸。大厦即倾之际,鹰头必须百分之百地相信并无条件地支持侍卫长。

“你家大哥,我认识吗?”鹰头问了个无关大碍的问题。既然对方已经提到,也就无所谓保密了。

“我那未来嫂子的命还是你救的呢。”令狐迟笑道。

鹰头怔了怔。他飞快转动的脑袋,很快锁定了目标。

“原来是他.......”

“是他。”

“不错。”鹰头点点头,“以宪兵特勤队的反应速度和作战素质,若非总统阁下突然下达密令让我多绕一圈,时氏家族恐怕真要在高雄全军覆没了。”

“时风扬的死,我家大哥也没算在你头上。开弓没有回头箭,总统阁下突然想放水也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提供情报的a军那边不好交待。以当时的情况,你能让时小兰走掉已经算不错了。我家大哥让我转告你——谢了。”

“刚刚我还以为他巴不得时风扬死掉呢。时风扬一死,他入主时氏不就没了障碍?”

“不不不,上校。有poly公司(编注:自己百度)的支持,我家大哥入主时氏的确不存在障碍。可逐利乃商人本性,作为大部份产业在海外的跨国集团,时氏家族没有道理吊死在北京一颗树上。而一旦失去poly公司的支持,我家大哥光有时小兰的授权还远远不够,他必须取得时五系的助力。现在的情况,是北京委派中央统战部徐风昂以时风扬胞兄弟身份,代管时五系的国内股份,使得我家大哥很是被动........”

“我只是个军人,奉命行事而已。你跟我说那么多干什么?”鹰头揶揄道。

“我家大哥常说,我是个平时不大说话,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讨厌鬼。”

“呵呵。”

“谁愿意默默无闻死去?”

“说实话,我也不愿。”鹰头笑了。

“人总是自私的。我今天跟你这些话,其实是我家大哥想要说的——可惜他暂时来不了了。有没有想过以后?上校。以后战争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

“现在就想收卖我是不是太早了点。”鹰头没笑出来,因为感到实在太可笑了。

“不管战争结果怎样,你总有离开军队的一天——就像我一样。我家大哥欠你一个人情,时氏家族欠你一个人情。”令狐迟从三档换到二档,递了一张照片复印件给鹰头,“哪天你累了就去找这个人,他会安排你的一切。”

照片是个年轻的a国军官,他太年轻,以至于很多人都没听说过他。但鹰头一眼就能认出来了。

“乔治!莱布其上将的副官乔治!他是‘寡妇’!”

饶是年近不惑、阅人无数的roc特种部队高级指挥官,也被这个真相震住了。

“若不是他,我又怎能知道我家大哥来不了但暂时没有生命威胁呢?”令狐迟重新加速。

吉普车飞驰在一片萧条景象的高雄市东郊,不知效忠于谁的无人侦察机掠顶而过,湿闷的海风不断拍打废弃的加油站、半路抛锚的私家车和被主人无情抛弃的苏格兰牧羊犬。偶尔看到隶属关系不明的游兵散勇,开枪打死落单的难民,接着又为背包里几个面包的分配问题互相对射。鹰头静静地点燃那张照片,不再去看战争带来的这一切。

令狐迟在后视镜里看着照片一点一点燃尽,趁鹰头神情恍惚时,关掉了插在腰上的手枪的保险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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