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烽火西京（六）
苏蝶与陌云很快便到了城中撤离人员的聚集处。然而，率众撤离时，有个很严肃的问题摆在了眼前。
若要成功带着大批手无寸铁的百姓撤离，只凭方才的拖延战术是不够的。势必，需要留下来一些人，全力拖住他们，为撤离争取更多的时间。
可是，这些留守的人，定然是活不了。为了其他人的生，他们定然要赴死。
偌大的场中，众人陷入死一般的沉静。明知要死，却挺身而出，这需要的，不仅仅是勇气，还有大义。
“我来留守！”小枫从队伍中站了出来，脸色十分的严肃。本就冰冷的神色，因着严肃，更是冷了几分。
“小公子，不可！”说话的，是小玉城的守城将领李将军。
他听从完颜澈的命令，配合陌云共同守卫小玉城。方才，就是他负责的城中聚合撤离之事。全城撤离是大事，若不是在此处有足够威信的人，并不能在短时间内说服民众，全员撤离。
见场中众人都望着他，李将军上前一步，朝着众人抱了抱拳，声音洪亮道：“这些人明摆着是来挑起争端的，并不同于打家劫舍的马贼。他们到底有何目的，眼下还不清楚。是以，我们这些老面孔留在这里，最为妥善。我这老脸，他们都识的，留在这里，对方便能多几分忌惮。况且，我与这处的马贼、官兵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他们的作战方式等，我更为熟悉。”多一分忌惮，便是多为撤离的众人多争取一些时间。他说的，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将军……”陌云沉声唤了一句。
“陌公子，你不用劝我了。老臣主意已定，只愿陌公子能够照拂家中妻女一二，便足以！”李将军说到此处，再朝着陌云与苏蝶行了个礼，意为道别。
“将军……”苏蝶说不出话了，只觉的心口压着一股气，上不来，下不去。
“这里，便托付给将军了。至于家中妻女，还请放心，只要陌云在，她们就不会有事。”陌云抱拳，回了李将军一个标准的军礼，神色严肃道。
“各位，保重！”李将军见陌云允了，再次朝着众人抱拳行了一礼，带着自己的亲卫，转身离去。
“将军，保重！”场中众人也是神色悲悯，自发的，朝着李将军离去的方向行了一礼。
这一别，便是永别。
……
天空仍是昏沉沉的，没有一丝亮色，叫人分不清到了什么时辰。
小玉城因着重要的地理位置，城中秘密修建了暗道。陌云率领城中众人，迅速从暗道中撤离。
行进了大约一个时辰，众人才出了暗道。出口处，是一个河道。岸边已备好了船只，只待出发。
众人在陌云的指挥下，井然有序的上船，没有一人争抢。
待船在河道中行走，苏蝶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她转身望着远处已经看不清的小玉城，再看看周边船上蜷缩的百姓，心中不禁悲凉：战场本就是修罗场，在此中，人命低贱如同草芥。权利的争夺，最终付之鲜血、遭受苦难的，却是百姓。这一场，究竟谁对谁错？
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船在水面上快速的行进着，如同逃难一般。
这一次，好在完颜澈与陌云早有准备，将城中一部分人先行撤离，余下的，是不愿离开故土的民众、以及士兵、商人等，老弱妇孺并不多，行进的速度，不算太慢。
“在想什么？”沉默了一路的陌云，突然开口问道。他与苏蝶、小枫、落英同乘一条船，行在队伍的最后方，以防万一。
“澈去了何处？”
“他真没有告诉你？”陌云有些惊讶，想到二人近日的如胶似漆，这不应该啊？
“告诉了我还来问你？”苏蝶翻了翻白眼，无奈的看着陌云。
“他去邺城了。”
“邺城？为何去了北邺！”苏蝶心中一惊，这个时候去北邺，难道是？！
“寻求增援。如今内忧外患，只有确定解除了一方的危机，才能顾全大局。小玉城的失手，只是权益之计。此处并未驻扎过多的兵力，只是没想到，对方会这么早动手。”陌云沉声道。
“不想，如今的局势，竟已这般紧张。”苏蝶叹息，陌云说的对方，她当然知道是谁。如今看来，完颜澈那日说的没错，这已经不是他与完颜煜两人的恩怨了。完颜煜只是一个导火索，这场战争，迟早会打响。
“本不会这么快攻过来，城中，怕是出了奸细。”陌云皱了皱眉，神色低沉道。
“奸细？”
“不错。按照我与澈得到的消息，完颜煜那边并未准备妥当，朝中也还没有什么动静。按照完颜煜的个性，不会这么突然的发动进攻，且是这样偷偷摸摸，挂着马贼的身份。他韬光养晦这么多年，没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把握，是不会贸然出手的。”
“你可有什么发现？”苏蝶心中一紧。两方对峙，最怕的，便是军心溃败和奸细！前者不攻自破，后者……必会被人抓住把柄，断了退路，会死在哪都是未知！
“目前还没有头绪，一切来的太快。待到了南怀，我再细细查探。”
“只能如此了。”到现在，苏蝶想起方才的情景，仍是心有余悸。若是没有那火挡一挡，没有李将军舍身为众人争取时间，船上这些人，必定已是亡魂。
二人又是一阵沉默，苏蝶方才耗用了太多灵力，这会放松下来，才感觉到身体一阵阵的发软，困意，开始涌了上来。她支起双膝，将头埋了进去，准备小憩片刻。
苏蝶半梦半醒间，隐约听到陌云问道：“小蝶，你如何会的兵法？你究竟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
“电视剧上……”苏蝶迷迷糊糊中，呢喃着答了一句，沉沉的睡了过去。
而陌云，今夜注定无眠。
即使是开春时节，夜间的河道上，仍有些凉。他看了看埋头睡着的苏蝶与一旁靠着苏蝶睡着的落英，心中绷紧着的那根弦，终于有了一丝的放松。
他们的坚持，是有意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