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慢条斯理事事休

就在此刻，尹老爷来了。

刚从外归府的老爷，还未卸去疲累，只换了件青衫。下人来报东院起了事，本没让尹老爷上心，想着只是家中琐事，有张氏料理便可。但听闻昨日海棠派人去厨房抢了人，还动了刀剑，这才来了此处。

尹老爷进了屋子，看了这一屋子的热闹，问了句，“我听闻家里出了事，便过来瞧瞧。”

尹老爷的到来，让原本吵嚷不休的气氛变得凝重了不少，张氏和白海棠赶紧起身给尹老爷行见礼。

尹老爷率先坐下，朝着二人沉了沉手，张氏和白海棠也落了座。

尹老爷并未直接质问白海棠昨日之事，看着地上跪着的钱妈，还有一个陌生的乡村妇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张氏回的话，“这几日老夫人病了，钱妈垫钱给老夫人买了只乌鸡补身子，本是也是她孝心，可谁知她花了二十铜板买的乌鸡，回府居然说是花了一两银子。”

尹老爷是生意人，他当然知道一直乌鸡价值几何，心里明朗，脸上却不露丝毫。

钱妈跪着转身面向老爷，样子委屈的不行，“老爷，奴婢没有撒谎啊，奴婢确确实实是花了一两银子，这乡野妇人也不知听了谁的话，居然改口说只花了二十铜钱，奴婢真是百口莫辩了。”

妇人听了钱妈这话，便忍不住了，嗓门很大，“钱妈，你敢说你没说谎？你当你们尹家的主子都是傻瓜吗？一只乌鸡能卖一两银子？那是乌鸡，又不是凤凰！”

这种小事张氏自会处理得当，尹老爷无需费心，他操劳多日无心在这些小事上劳神，什么也不多言，瞧着白海棠问了话，“海棠，我听下人说，你昨日叫人在厨房动了刀剑？”

白海棠刚要开口回话，张妈就抢了先的回了话，那样子就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不敢错失良机，“老爷，您这几日不在府上，可是了不得了！三少夫人身边有个会功夫的，昨日来了厨房，二话不说就把凝秀给抢走了。奴婢上前阻拦，那个女人居然要拿菜刀砍死奴婢，幸好奴婢躲得及时，不然哪有机会在您面前说话啊。”

张氏听闻此话立马就不高兴了，冲着张氏冷道，“父亲朝海棠问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儿？”

钱妈微微低了低头，略显卑微，但她到底是把话说完了。

白海棠也不生气，反而不急不躁的慢条斯理的对尹老爷道，“父亲，您听儿媳慢慢与您说。昨日我来探望嫂嫂，听闻分发上月工钱的时候，比往月多出不少银子来，仔细一问，嫂嫂说厨房的下人每人多分了五两银子。”

尹老爷微微点头道，“这件事是我允大少夫人这么做的。”

白海棠莞尔一笑，“父亲这么做是为了息事宁人，想用五两银子堵住厨房人的嘴，让他们别在胡闹，可儿媳想着，这银子咱们尹家虽出得起，但凡事也要讲究规矩二字，若是纵容此事，咱们尹家下人不少，自会再有人为了贪图银两而再生事，也是祸乱。”

尹老爷明白了白海棠的意思，“所以你就叫人去厨房不分来由的抓人？”

白海棠依旧温润的笑着，“父亲是知道我的，我不是那样蛮横的人。昨日我去了厨房，本是想随便瞧瞧，谁知这一瞧，倒是看出不少东西来。”

尹老爷平日繁忙，他自是没时间去查问这等事，便问道，“瞧出什么了？”

白海棠如实回道，“儿媳去的时候，厨房正在准备昨晚的晚膳，细细瞧过才知，厨房备的菜色也是要分人的。像老夫人、嫂嫂和我的，都是很好的，但旁人的就入不了眼了。下人吃的都是些本该扔掉的烂菜，儿媳当时想，咱们府邸采购菜色时，可是备了下人的份，虽不是什么贵菜，但也是能入口的，可厨房这么做，那下人该有的那份菜色去哪了？咱们这些做主子的可没吃着。”

钱妈生怕尹老爷生疑，便欲开口辩解，可白海棠并不给她这个机会，当即对钱妈道，“钱妈，咱们尹府虽不是官宦府邸，但也是大门大户，主子说话的时候，下人不该插嘴，这还有外人在呢，别让人瞧了笑话，你且先听我把话说完，之后我给你说话的机会。”

白海棠的话让钱妈哑口无言，只得跪在地上一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

随即，白海棠又瞧向尹老爷，继续道，“还有给顾侍妾准备的饭菜，儿媳亲眼瞧过，虽是一荤一素，那素菜也不是新鲜的，那荤菜的肉都是从旁的肉上割下来的边角料，是肉上最不好的地方，那些东西也是该给下人吃的。按理说，顾侍妾身份低，身份与下人同等，平日里吃这些也并无什么不妥，但如今顾侍妾毕竟腹中怀了胎，这要是传出去，外人该如何说我尹府呢？”

尹老爷脸色一沉，他身为一家之主，自然是最顾及尹家名誉的。

白海棠唇边笑意淡了淡，又道，“我想着嫂嫂虽不喜欢那顾侍妾，但她不是这样心存恶念的人，最多也就是嘴上严厉些，却做不出这等龌龊的事儿来。儿媳问过锦春，她说如今嫂嫂怀着孕，很少出东院，也是顾不上厨房那边，那会是谁自作主张呢？”

白海棠下意识的瞧了钱妈一眼，瞬时就冷笑了一下，“说来也巧，钱妈当时来见我的时候，是从厨房的库房里出来的，撩门帘的时候我瞧见桌子上放着一块肉，可等我再进去的时候，那块肉却不见了。之后我在架子上看到一盘被牛皮纸盖住的东西，揭开一看，竟是最好的猪头肉，我昨日问过家里主子的晚饭，这猪头肉谁也没吃着，那去哪了呢？”

尹老爷是聪明人，他瞧了一眼跪在眼前的钱妈，不屑的白了一眼。

白海棠话还没说完，继续道，“回了西院我问过下人，初蕊、安福还有天钰的饭食平日里也被苛扣过，不过我吃饭轻，余下的饭菜都是给了他们吃的，所以他们为了不生事，也都没与我说过。想必嫂嫂和老夫人最近的下人必不会这样，因为嫂嫂是管家的，老夫人是家里最高的长辈，厨房可不敢得罪。所以我这个在家吃闲饭厨房倒是敢欺负，如此便知，二房和双燕那边，定也是这般。”

尹老爷瞬间就更不高兴了，二房也就罢了，白海棠和双燕在他眼里可是有分量的。

这前面的铺垫话都说完了，白海棠才回答尹老爷的问题，“所以基于上面的事，儿媳才使了一计。”

尹老爷好奇问道，“什么计？”

白海棠笑了一下，“儿媳提前和老夫人还有嫂嫂通过气儿，在老夫人的鸡汤里下了毒，等事发之时，就让天钰假装去厨抓人，抓的就是钱妈的副手凝秀。这么做为的就是声东击西，哪里会真的动刀伤人呢？不过就是吓唬吓唬罢了，天钰是江湖中人，若是想杀手无缚鸡之力的钱妈，钱妈早就没命了，想来那菜刀也是吓唬吓唬她罢了。随后钱妈来嫂嫂这里告状，嫂嫂便将她扣下，这才给了我审问的时间。”

白海棠瞧了站在一旁的妇人，言道，“我审问过凝秀，凝秀才说花了一两银子买了乌鸡，当时我这心里都起疑了，一只乌鸡哪有那么贵？便寻着凝秀的话去找了这妇人来，这一问便什么都明白了，钱妈这时花了二十个铜板，然后朝府里月底要一两银子呢。”

“放肆！”，尹老爷怒吼一声，指着钱妈就怒骂起来，“你也是在我尹家做了许多年的下人，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来？当日你带着厨房众人来我正院闹市，我便是看在你多年劳苦的份上，每人赏了五两银子，你还不知足？你是做活的下人，我给足了你面子，你这般做可对得起我？”

钱妈这才明白，她是中了白海棠的圈套，白海棠说的话有理有据，让她百口莫辩，她若是认个错还有回旋的余地，可她却不知悔改的说道，“老爷，奴婢不敢啊！奴婢自小十四便入尹家做了下人，随着尹家从江南到了肇京，怎会对不起您呢，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的地方。”

妇人此刻也算是什么都明了了，她瞧不起的看着钱妈，唾弃道，“连我这个乡野村妇都明白怎么回事了，你还在这装什么？我当初还想着尹家不差钱，花二十个铜板买只乌鸡都算贵的了，没想到你更是胆大，居然敢说一两银子，你就不怕尹家问你？”

张氏是聪明人，冷冷的看着钱妈道，“她哪里会那么傻到时来府上报账的时候，定是要说这乌鸡从远地买来的，很是金贵，花了三五十个铜板，余下的钱都是路途的车马钱。”

白海棠听闻此话，立马一针见血道，“如此说来，那凝秀也是知情的。”

张氏眉头一挑，“那是必然的，两个人穿一条裤子，什么不清楚？钱妈对凝秀说是花了一两银子，到时来府上报的时候，凝秀也知道这乌鸡并不是从远地买来的，再说凝秀她不知晓一直乌鸡怎用得上一两银子？知而不报，纵容钱妈贪污，如此以往可还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