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07章循环
洛肴和沈珺对视一眼,再看向那异响的来源,摇光剑柄已握在沈珺手中,随时就要脱鞘。
紧随响动之后的是重物踩在泥土上的声音,隐约像个脚步声,平稳而规律。景宁和景昱大气也不敢出,下意识地往沈珺身侧靠了靠。
这里尸孚遍地,怎么会有活物呢?
洛肴思绪转得飞快,藏在袖中内袋的符篆也被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夹在指缝,心中将诸多可能一一排列。只听那声音愈近,沈珺却反而忽然松开了握剑之手。
“无事。”沈珺拍了拍景昱和景宁僵直的肩膀,没多久,视线尽头的残垣拐角冒出一个白晃晃的身影。
景宁见了才终于吐出一口长气:“景祁!可吓坏我了。”
景祁向来死水无漪般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怔愣:“漌月仙君?”
“你怎么自己一人跑了这般远?”景宁理直气壮地凑过去对着景祁指指点点:“多危险呐!这里的情形真糟心,我都快要被恶心吐了,只消多看一眼晚上就要梦魇了!你怎的还独自在这儿晃悠,为何不回去寻我们?你都走到哪儿去了,有看见什么古怪的东西么?话又说回来,这里的情形真糟心,我都快被恶心吐了,只消多看一眼......”
“停。”沈珺倒是多看他一眼。
景宁识相地在唇上一拉,表示自己闭上嘴。
景昱问道:“你无事吧?”
景祁摇摇头,倒是极为罕见的露出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像是不知从何开口,半晌才吐出一句:“走不出去。”
“什么?”众人闻言皆是疑惑。
景祁重复道:“此地走不出去。自我察觉有异进来查看,想去寻你们时才发现走不出去,不论是沿着小径。”他抬手指了指眼前的路,“还是从院落中绕行,都只会回到最初的木牌坊。”
他说这话时声音微微发紧,带着些不易觉察的忌惮。也是,不论平常如何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归根结底也仍只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
倒是无人怀疑景祁所言,却月观众人都了解他的性子。一时之间,安静得针落可闻。
“鬼打墙?”沈珺掀起眼皮看了洛肴一眼。
三位小弟子依言望向此处唯一的鬼修。洛肴摇摇头将自己寻诀所算和盘托出:“即无阴鬼也无妖魔,寻常山头而已。”
见众人也有些彷徨的样子,洛肴提议:“再走走?”
沈珺没有反对。五人沿着小径走了一趟,两侧死尸愈往前便愈少,甚至只余满地血迹,偶尔才有几副残肢,但空中迷雾渐浓,有数个呼吸间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正当沈珺皱着眉想要出言折返时,雾气又诡秘地徐徐消散,再仔细去看映入眼帘的物什——
是块木牌坊残迹,被斩得七零八落,牌上血迹四溅。
“你先前也是如此吗?”沈珺问景祁。
“是。”
洛肴同沈珺一齐去看那牌坊上残存的字迹:听风寨。与他们首次见时并无异样,甚至连曾被洛肴调侃像兔子形状的血迹也别无二致。
景祁道:“相同的,我也曾细看过。”
而洛肴提起映雪剑,在牌坊上划了一道痕。
再一次,他们没从聚落当中的小径穿行,而是绕到了那些宅院围墙处向外走。
分明是全然不同的行进方向,可迷雾一散,他们眼前还是很快出现了那块木牌坊,洛肴三步并作两步地径自走到牌坊前,低头寻找方才留下的刻痕。
“消失了。”他指着刻痕的位置朝沈珺道,“不知是我们走到了一个全然相同的地方,还是在我们离开此地后它又重新恢复了原貌。”
洛肴直接用手指摩挲着牌坊上的字,“听风寨”三字行书隽秀,用墨上佳,尽管木质的牌坊看上去已在时岁中风吹雨打久了,这三个墨迹也不见陈色。他的指尖描摹着笔顺,忽然感到隐隐约约的熟悉,好像不知在何处听过这个名号。
他心腔涌上股没来由的淤浊,又直挺挺地重重下坠,砸得五脏六腑都不在其位,只觉得浑身混沌不堪,颅内更似被尖物搅动,痛得仿佛要将他脑袋生生剥开。
洛肴喉根腥甜,卯足力气才将那口血沫咽下,不由得心中苦笑:这副身子骨当真不禁用,得空还是去换副更好——不,更英俊的吧。
旋即又颇为自恋地想天底下也找不到比自己更英俊的人了,抱怨的心情缓解不少。
洛肴状作无恙地从衣襟中拿出那枚朴素的玉佩,屈指“叩叩”敲了两声。
可南枝却半晌没有动静,洛肴又举起来微微晃了晃,刚舒缓的心情再次蜷巴起来,连带着唇角也崩得平直。不知从何处刮起阴风,将他鬓边一缕碎发拂到了眉骨,眉下深邃的眼窝缀着幽冷的眸子,突然凌厉地一转:
“当心!”
洛肴猛地出声,只见残垣断壁中疾如电闪地蹿出抹似人非人的影子,长臂一掏,直取景昱心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