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27章萋萋芳草 - 仙君人设崩塌 - 面包烤蛋饼 - 历史军事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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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27章萋萋芳草

沈珺听了神色淡淡,等他说出个所以然,洛肴却拐弯抹角起来,“你记得曾在不周山结界内应允过我一件事么?至今仍未兑现呢。”

沈珺颔首,“你说。”

“让我一人回去。”

“不行。”

洛肴早知会得到这个答案,倒也未感怅然。“当时在阴律司外,我有句话说错了。我说‘抱犊山是一座游山,暂且回不去,可我终究是要报仇的’,不过是想令你心生愧歉,哪怕与却月观中人为敌也会站在我这一边。但我既无感于做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也无心将余生皆付诸仇恨中,不过是因青竹与我自幼相识。”

洛肴并未将话语挑明,沈珺也已了然他未尽之语。

“对于此事,我无法袖手旁观,而你,却根本没必要以身涉险。”洛肴摆出副极是认真的神态,朝他摊开掌心,“我一定小心行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大不了打不过就跑,绝不会受任何一点伤的。”

沈珺微眯起眼,薄唇轻启,“不行。”

“这件事与你无...”

沈珺不容置喙道:“我在昆仑亦说过,既然是道侣,那你所有的事,都与我有关。”

洛肴没辙了,见沈珺转身要走,赶忙往人身上一挂,可怜兮兮地拖着尾音道:“好沈珺——好小白——”

“撒娇也不行。”

洛肴:“...我不是撒娇。”

“耍赖更不行。”

洛肴郁闷地不撒手,心说这人怎么软硬不吃了。景宁在一旁煽风点火:“我央求我爹的时候都是在地上打滚的。”他小小声道:“你快劝劝,这事若是被映山长老知道,我们四个都要被‘咔嚓’——”

他说着在颈边一划拉,紧接与沈珺视线相接,立马讪讪闭上嘴,不敢再说打滚之类的话。

“你现在就折道回观,与景昱就当从未在长安见过我们,此事便不会波及你二人。”

“仙君。”景宁小跑两步跟上沈珺步伐,一拍洛肴这个挂件的肩膀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既然知道朋友要入龙潭虎穴,又怎么能当作从未见过你们!”

“景宁。”沈珺忽尔轻叹一声,“景昱与景祁乃你们这一辈最为出色的弟子,经法考核榜首与剑道考核榜首,如今皆要离开却月观了。我身为师长,自然常为观内弟子传承而感忧虑,你知道你与旁人的不同在何处吗?”

沈珺拖着极不情愿的洛肴,步子仍是四平八稳、八风不动,身后人倒像乌龟壳一样黏在背上,迈两步就要拽着他刻意停上一停,他只好稍稍站定,目视着景宁道:“我亦曾在少年时执剑行侠,以为封狼居胥、饮马瀚海,乃为天地立身的至高,可如今漂泊半生,才明白再所向披靡的将领,身后都有无数士兵为他冲锋陷阵。一个人,是注定成就不了大业的。史书可能只会谱写下胜利者的名字,然角落却有无数注脚,为它支撑起一部浩瀚史诗。也许多年后你会登上宗主之位,也许亦会肩担仙君之名,希望你可以凭借你的情义,让这个世道——”

“等、等等...”景宁连连摆手,“为何要突然和我说这些...”

“仙君,景宁,洛公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景宁这才发现他们不知不觉间,已回到同景昱与南枝短暂分离的功德碑。景昱手中整齐折叠一封信纸,梨涡中载着的仍是温和笑意,却让他一瞬如破障般洞明。

他想景昱与仙君在短短一日之内都莫名同他诉说这许多,半是嘱咐、半是期许,好像父亲每次离观前仔细的叮嘱,又好像景祁取血前难得多言的剖白,反正除他自己之外,大家都是未雨绸缪的聪明人,更何况有那臭蛇尖酸话语在前,令傻子都能猜个囫囵大概,此去一别,或许再...

“抱歉,家父传书催促,晌午时分前我定要赶回家去。”景昱言及此,躬身向沈珺一揖,“请恕我余程无法同行了。”

或许再无相见之日。

沈珺托起景昱的手臂,景宁虽有感诀别之意,但依旧不死心地问道:“那你何时回观?”

景昱淡淡一笑,将手上纸张递到景宁掌中,“数年修习所学不过皮毛,诚恐鲰生笔舌,难登大雅之堂,我却始终记忆着初修之课,卷首第一语:舍弃俗世纷扰。今后我出山入仕,便复归一介凡夫俗子,于你,我是俗世牵绊;于我,与修道者交集易招朝中忌惮。”

景宁竟听懂了他的言外之意,一时间好似喉咙里哽了口气,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语毕一拂衣袖,仍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俯首向众人道:“诸位,保重。”

如此,便是道别。映雪剑的剑锋锐利无双,银光凝作一线,流星般驶向天际。景宁展开薄薄绢纸,纸上是景昱端正隽永的字迹,他还以为会是什么真情流露的嘱咐之语,不料内容眼熟至极,墨痕誊抄的首句为“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末句为“今当远离,临表涕零,不知所言”。

景宁抹了抹眼睛,嘁一声,怀疑景昱在暗搓搓地占他便宜。

不过同窗共读诸多年,怎会不清楚景昱向来视卧龙先生为古今贤相,可不知为何,他脑海内忽然涌现的,是段川对他说谢炎追求的是英雄义气、秉刀行侠,一日看尽长安花。

今日他到长安了,而谢炎如今又在哪里呢?

入秋后蝉鸣逐渐消散、隐没,空余落叶纷飞,片片如刃——

剖断这一瞬的横截面。景宁合上绢纸,忍不住微笑了一下。

南枝极目远眺,似有感伤道:“你笑什么。”

景宁摇摇头。只是想到他曾一手拍拍景昱,一手遥指景祁:“景昱是经法考核的榜首,景祁蝉联多年剑道考核的第一名,我才不和他们比试呢。”

短短数月,就已各奔前程。

几人目送景昱背影远去,沈珺替他将佩剑正了正,镜明若凝霜银白,柄篆繁纹,菩提谒语格外醒目。“你也该回却月观了。”

“仙君...”

观那臭蛇的架势,像不论如何都要让所谓“那个人”困死抱犊山中,哪怕为此湮灭整座山也在所不惜,他自是不愿仙君与洛肴去淌这趟浑水。

“回去罢,校服都破成这样。”沈珺看出他的顾虑,在他袖上豁口一勾,“今后记得要听玉衡宗主的话,当然,也不必事事都听。”

他又将视线投向洛肴,“洛肴...”

洛肴心知拗不过沈珺,终于捋直了身子立定,从软骨头的菟丝子摇身一变,罕见正色:“放心,有本堂堂罗浮尊在呢。”

景宁只得御起剑,这回当真是由他孤身一人踏上归程,南枝冲他挥挥手,说记得她和景芸的桂花糕,他喊到:“知道啦——”高空的风声喧嚣,也不晓得南枝那讨厌鬼听见没有。此刻的日光是铜钱大的一个红黄的湿晕,像朵云轩信笺上落了一滴泪珠,陈旧而迷糊,往后人千里,倒是梦沉书远了。

洛肴说着“放心”,自己却是放心不下。那人能轻而易举地灭抱犊山满门,能进出鬼域门如无险之境,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却月观将他抹杀,若非地府替他收敛尸骸,怕是连个回魂的全尸都留不住,本该是唯恐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现在非要往人家刀口上撞,如何能够放心?

有“猛兽”在前,有“追兵”在后,地府让他寻找的四件器物,不过是最终借灵蛇之鳞,指向抱犊山的幌子罢了。那人将鬼域门关后,世间阴气滞涩,以至天道失衡,而地府要平生死账目自是要开鬼域门的,曾经他打开过,现在地府欲利用他再开一次,可孰知蛇鳞之机缘,是否是被书在命薄中的命定之事。

都不用他卜卦,无论如何演算,此行的吉凶祸福都是凶祸远大于吉福,他连一丝、一毫都不愿沈珺身陷如此危险境地,青竹不撞南墙不死心,沈珺跟着瞎凑什么热闹。

洛肴这般想着,刚松开的双臂又缠了回去,就恨没能多长几条胳膊将人抱得严严实实,也不知沈珺联想到什么,抿着唇笑个没停,他把脑袋埋到对方颈窝,还被顺手薅了一把,他嘟囔道:“做什么,把我英俊的头发丝都给弄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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