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复杂的爱
那是谁的梦？怎么那么黑暗？黑暗到看不见眼前的一切。是掉进了谁的梦里吗？她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谁，到底到了哪里，也不能分清到底是在做梦还是清醒着。
她发觉自己在一个陌生的街上逛，看到好多少数民族的漂亮的衣服。她拿起一件又一件，都好漂亮，她爱不释手。街上为什么每个人都穿的那么漂亮？是什么节日吗？她随着人群来到了河边，见到无数男男女女在水里戏谑，相互将水泼在身上。呵，是泼水节吗？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但是当她要追上去的时候，那个身影一转身就不见了。
在一家小饰品店里，她看到一个女孩在挑选着什么，还和年轻的女店主低声说着什么，她听见那个女孩说：“有桃木雕刻而成的菩萨像吗？”女店主说：“现在上好的桃木很难找，你要是愿意相信我，我可以帮你找找看，到时候寄给你好不好？”然后她看见女孩在一张纸上写着什么，但是她什么都看不清楚。但是就在这时她听见女店主问道：“你叫杜雨？是寄给廖晨曦吗？好，我记住了！”
她吓了一跳，然后她就看见了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她吓的不能自已――那不是她自己吗？可是为什么是分成两个人呢？她伸手去拉住杜雨的衣袖，但是她发现她的手对着那衣袖穿了过去。她惊叫起来：
“杜雨，杜雨――”
但是没有人应她，她眼睁睁的看着杜雨穿过她的身子走远了。她懵然若失的走到了街上，她看到很多人围在一起，她扒开人群，看到杜雨牵起一个男孩子的手，她听见她对他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她看向那个男孩子，竟然也是认识的人，那个顶着一头花花绿绿的颜色的跟着兔子来参加语嫣婚礼的男孩子，她记得他叫大毛。就在那个时候，那个叫大毛的男孩子突然消失了――在凭空里突然消失了，像一缕轻烟般消失了！但是就在那个时候，杜雨突然回过头来冲着她笑了
“菲菲，你要好好的活着呀！”
她这样对她说，然后慢慢的飘远了。她突然惊叫起来，双眼一张，立即醒了过来。有人趋近到面前来，她看到一张紧张不安的脸，同时听见一个声音说道：“菲菲，你醒了？你感觉怎么样？你快吓死我拉！”她转了转眼珠，打量着四周――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雪白的被子――什么都是雪白的，但是她是在哪里呢？她想要问，但是她突然发现，口鼻上罩着氧气罩呢。到那时侯，她才清醒自己原来是在医院里。
三天前，菲菲听到上官海说出了那颗心的来历，情绪激动之下冲进了公路，在被车撞上的那一瞬间上官海将她推开了。她随即也晕倒在地，之后便人事不知。她却不知道，她已经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心跳时强时弱，呼吸若有若无。一条命也悬在了那里。
语嫣将氧气罩轻轻的移开，问道：“你想说什么？”
菲菲摇摇头，又闭上了眼，但是才闭眼，她突然听见了一声尖锐的急刹车声，她倏的睁大了眼，自己将氧气罩拿走，挣扎着爬起来，抓住语嫣问惊问道：“上官海呢？他怎么样？”
语嫣的脸色倏然黯淡下去，她一颗心蓦然往下沉，眼泪已经夺眶而出，声音颤抖不已：“他人呢？”她努力摇撼着语嫣问，挣扎着要下床去寻找。但是被语嫣按住了：“菲菲，你不要激动，医生说你不能太激动――你现在心率不定，对你身体很不利，医生说需要静养。你不要激动好吗？”
“上官海呢？他人呢？他――他怎么样？”菲菲突然恐惧到了极点，脑中闪过上官海倒在血泊中的画面来。
“他，他还好――还好――”语嫣吞吞吐吐的说道，“现在你先养好自己的身子再说――等你好点了我们一起去看他！”
“他没事吗？”菲菲半信半疑的问，但已经不那么紧张。她想起他被车撞倒后，身下那一片渐渐扩大的血，还是不能放下心来，挣扎着一定要爬起来去看他。语嫣无论怎么都劝不住，只好扶着她起来。
这时门开了，顾宇走进来，连忙过来问：“菲菲？你怎么起来？医生吩咐你要静养的，不能乱走。”语嫣也跟着劝道：“是啊。菲菲，你看，顾宇也来了。你就听话点吧，等好点了，我一定带你去看上官海！真的。”两人连哄带骗的才将菲菲给按回了床上。
顾宇带来了鸡汤，语嫣倒了一碗出来，说道：“你睡了好久了，一定也饿了吧，来，吃点东西。是顾宇特意为你熬的鸡汤呢！”端到菲菲面前去。顾宇也说道：“是啊，你尝尝看，你饿了吧？”两人都神色不定，尤其是语嫣更不敢和她视线相交。
菲菲看也不看那鸡汤，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顾宇连忙趋近来给她抚背，菲菲突然挺直了背，坐的稍稍的离开他的怀抱，又用手轻轻的将他推开，可是手也不肯碰到他。这个微妙的动作让顾宇愣住了。他不安的看着菲菲。菲菲一脸的苍白，她轻声对语嫣说道：“语嫣，我想问你件事，你能不能如实回答我？”
语嫣不安的看了看菲菲，又看了看顾宇，说道：“什么？”菲菲却不说话，但是手已经将棉被揉皱了，双手青筋迸起，手上的血管青的可怕，似一条条青色的小虫。
顾宇讪讪的站起来，说道：“我出去一下――”看了看菲菲，又看了看语嫣，转身走了出去，顺便把门带上了。
菲菲保持着沉默。
语嫣亦是。
许久，菲菲才问：“上官海说的都是真的吗？”
“什么？”语嫣不明白。
“我的这颗心是杜雨的吗？是真的吗？”菲菲冷冷的问道。
空气骤然凝固。
“是真的吗？”菲菲直视着语嫣，霎那间，她看到语嫣突然变色的脸，心中立即知道了，她抓住语嫣的双手，那双手不停的颤抖着。语嫣在那一瞬间落下泪来，滴在她们握在一起的手上。
“为什么不告诉我？”
语嫣不说话，但是已经泣不成声。
“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呢？”菲菲悲恸不已，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
“菲菲，你不要这样子，你现在身体不是很好，医生说你不能太激动了！”语嫣劝道。
可是菲菲怎么劝的动呢？她伏在棉被上呜呜的痛哭起来。她怎么也没想到，在她胸腔里跳了六年的那颗心，居然会是来自自己好朋友的。往事一幕幕浮在眼前。她心病发作前的那个星期，杜雨怎么样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包围的，而她又是怎么样和其他好友将无处依靠的杜雨给孤立着的。在食堂里的那一幕，更是刺心一样在眼前晃动――她曾那样无情的伤害着她，可是却拿着她的心无忧无愁的活了那么久――当所有的朋友都在为她的意外难受自责愧疚时，她居然连半点愧疚都没有的活着。到最后还没有任何预兆的爱上了她的那个没有见过面的笔友。
原来那些痛苦的回忆都是属于她的――不得父母的疼爱、不得好友的谅解、孤寂到只能抱着树哭泣、在那一片花海里等一个永远都不会出现的人――原来都是属于她的。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呢？以前她每次梦到她，都看不清她，但是，在这次的梦里，她清楚的看见了她，也听见她的说话。
“为什么？”菲菲实在没有办法接受，她宁肯是一个恕不相识的人捐给她的，可是为什么偏偏是杜雨呢？为什么偏偏就一定是杜雨呢？
拿着她的心，怎么能安稳的活下去呢？拿着她的心，只会对她充满了愧疚之情，还怎么能无所顾忌的安心活下去呢？
菲菲想起晨曦，又想起顾宇，两个人的面孔交替着出现在眼前。本来可以一心爱慕的人，却因这颗心而变得不能了。世间的事都要这样变化无常吗？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是杜雨的心呢？
菲菲撕扯着棉被，正在哀哀痛哭着，语嫣突然惊叫起来：“啊――菲菲。菲菲！”菲菲只觉得满腔满腹的苦，如果可以一口吐尽就好了。她不停的呕吐着，那一口一口的苦，被吐在了雪白的棉被上，鲜红异常。她一时止不住，尽管听见了语嫣的呼叫，还是不停的呕吐着。顾宇夺门冲了进来，抱着她惊呼。医生护士也飞奔了来。一时病房里忙乱不堪。菲菲渐渐觉得一切离她好遥远，遥远到她看不见他们也听不见他们。
她又陷进了那个黑暗的梦里去。
“到底是怎么回事？”走廊上，顾宇捧着自己的头不停的问道。
语嫣的也是一脸的惊惧。她从来没有碰到这样的场面，吓坏了。菲菲知道了她的心脏是杜雨捐了以后，就大哭了起来，最后还不停的吐血，鲜红的血从菲菲的嘴里不停的喷出来，喷的到处都是。语嫣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连忙往洗手间奔去，才到洗漱台边，便忍不住呕吐起来，这一吐，只觉不仅是胃里的东西，连苦胆也都要吐尽了才好受点。
心里担心着菲菲，吐了一阵，将脸胡乱洗了一把就急急的来到手术室外面等候消息。人还没走近，看见书允也来了，看见她连忙上来扶着她问：“你怎么了？没事吗？”语嫣把刚才菲菲吐血的事情告诉他，说道：“不知道上官海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以致令她如此的伤心。”
书允看着她一脸憔悴，说道：“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菲菲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语嫣，到底出了什么事？我才离开了几天，怎么菲菲就变出这个样？”顾宇问，“刚才你到底又和菲菲说了什么？你明明知道菲菲心脏不好不能受刺激的，你到底对她说了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说。”语嫣轻声说道。但是她知道自己即使什么都没有说，比说了什么更令菲菲难受。此刻菲菲在手术台上，不知能不能安好？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三人抬头一看，晨曦也一脸着急的赶来了。
“到底怎么样了？”
三个人的脸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手术室的灯到了下午六点半才灭了，医生出来报告，菲菲虽然暂时捡回了一条小命，但是她现在对那颗移植的心突然起了前所未有的排斥，还需要在加护病房里好好的观察和修养。所有的人都不敢放下心来。当天晚上，菲菲就被送进了加护病房。
四个人从玻璃窗外看着带氧气罩的菲菲，看到那台显示她心跳的机器呈波浪线，起起伏伏。又转过一边去，看到上官海也是满头满身的插满了管子，病床边围着几台不停运转的机器。四人心里都不由深深的叹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