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一章缘起

拔除？

老西头震惊了许久，连忙道：“可莲子如今已经成长起来，甚至逐渐开化……”

在班主的眼神下，老西头逐渐冷静下来，低头歉疚道：“老神带了它那么多年，确实心存一些执念，总想着让它有机会成长起来，否则总觉得它沦落到今日是老神的不足。”

说到这里他沉默了片刻再说：“若拔除是天帝旨意，老神自然不敢忤逆，只是，十殿阎王对地狱血池那么了解，也无法清除这株红莲，何况还未决定让神君您管教莲子之前，西皇还亲自去拔除过红莲，最后若不是十殿阎王王同时镇守结界，只是西皇那一举‘覆灭’会将地狱封印都震碎。”

班主看他滔滔不绝的，无奈说：“说来说去，你就舍不得这孽障。”

老西头也没否认，只是过了一会儿反问：“神君心里就没有一丝不舍吗？”

班主道：“若非本神君与它结下此孽缘，此等隐患本不该出现，若真有法子本神君确实不会留它至今日。”

老西头嘴巴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拱手退了下去。

中秋节杂戏班不仅安排大家休息，班主还给大家发放了节日补贴，但莲子只将东西交给了照顾母亲的婆婆，自己就出门了，原因是，莲花已经快要绽放，它想再努力一把，让母亲能在中秋节醒过来赏月吃月饼。

可是，直到中秋当天晚上，莲花还是处在含苞欲放的状态，就是没开花，而它也没找到途径积攒到功德。

大家都是吃饱了出来赏月，猜灯谜，放花灯，因为它的出现，几次吓到了周围的人，但莲子根本没心情顾及，八月十五让佛莲开放的事，它还是没能做到，那位选择它的母亲已经在床上躺了一年了。

“花船，是花船！”一群人蜂拥上来。

心不在焉的莲子被人潮一冲，被动着往前跑，六七岁大小的身体根本接不住身后的力量跑了几步就站不住要往前方跌下去。

感觉自己下一刻就会被踩踏的时候，领子突然一紧，它被人从原地提了起来，它扭头一看。

“班主？”

班主没说话，等拥挤的人群冲出去之后，他将它放回地上，“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头乱晃。”

莲子下意识看向周围：“班主也是一个人？”

“老西头他们去看戏了。”

“你怎么不去？”

“吵。”

嫌吵？那他当街卖艺不嫌吵？

不过莲子回头一想，班主其实不经常在戏班，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嫌吵你还来这么拥挤的地方。”

“刚才没那么多人。”

莲子说道：“这个时辰正是大家出来赏月观灯的时候，人只会越来越多，你要是嫌人多就别再往前走了，等会儿会有花灯队伍游街表演。”

它说完却往人多的地方而去。

班主询问：“那你还敢往人多的地方去？”

当然要去人多的地方，要是有个小孩跟它一样被撞倒被踩踏，它可以去救一下，估计只要再救人一命，佛莲就能开了。

莲子回头看了他说了一句：“我说我要去当活菩萨你信吗？”

班主举步跟上来：“不是泥菩萨吗？”

莲回头白了他一眼。

班主说：“你们不是有句话说……”

“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我知道你刚才救了我。”

班主背起手：“知道你却并没有道谢。”

对不住，多谢，这些话就算它现在能言善道了，也很难说出来，就好像让它叫生它的那位母亲叫娘它也叫不出口，因为就算投胎为人，它还有记忆，甚至自己是什么从哪里来，为什么会成为人。

所以它的情感总是生硬又尴尬，太硬了与人类格格不入，太软了它自己不甘心。

即便对方是老班主，它心里欲言又止了几回，最后走到那卖花灯的摊贩旁边，掏了五文钱给老板说：“给我来只花灯。”

老板看它丑丑的有些害怕，但看到班主走到它身后站着，她强忍着抵触问：“有兔子，公鸡……”

“我要那盏莲花。”

“好。”老板取了一只莲花灯给了它。

它接过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脚步，迟疑再三将花灯高高递到老班主面前：“呐。”

班主微微一愣，不大理解它的目的。

它却将花灯再往上递高些：“拿去。”

班主这下确信，它确实是想给他送花灯，他看了看周围。

灯火下，一个五六岁的小童赖在原地不肯走，还撅着小嘴跟父母说：“娘，爹，给我买花灯嘛，我要花灯！”

老班主看向莲子：“花灯不都是长辈赠与孩童的吗？”

是这样吗？

都不大懂人情世故的一小一大对视片刻，莲子仰头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是赠与你，这是谢礼。”

谢礼？

继百家衣到眼前这盏莲花，看来着孽障确实通了一些人性的，他伸手将花灯接了过来，说道：“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