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整何应钦
北平，国民政府军政部北平军分会，何应钦住所。
何应钦有气无力的坐在客厅里。平日里，他那眼镜片后面一直闪着光芒的眼睛现在已经是安然无神。何应钦用力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心里感觉很不是滋味。
“妈的！武藤你这个老东西，也不早两天死！”何应钦心里暗暗骂了句。
当然这样的粗话，对于何应钦这种文人，是不会随意说出口的，即使心中再气愤，也只能在自己心里暗骂。
确实，对于何应钦来说，如果武藤信义这条老狐狸早两天死的话，自己也不用被咄咄逼人的冈村宁次压得喘不过气来。想起前段时间，日本人还派了特务试图刺杀自己，要不是自己命大，恐怕已经死在日本人手里了！那是日本人给自己的下马威！想起这些事，何应钦感觉后怕，他掏出手帕，擦了一把冷汗。
“狗日的，武藤你早两天死就好了啊！纸是保不住火的，这该死的《塘沽协定》，看来老子汉奸罪名是背定了！”何应钦心里不停骂着武藤信义这个死鬼子。
再想起前几日在谈判桌昌平北时，冈村宁次看自己的表情，简直没把自己当人看，就像打量一头牲口一样。冈村宁次嘴巴上说得客气，说把自己当朋友，只是受武藤司令官之托，不得不如此，敬请见谅。而另外一个喜多诚一大佐，却是毫不客气的发狠话，把日方已经拟好的协定丢在桌上，抛下一句话：“何将军你看着办，这是我们的条件，你签还是不签？”丝毫就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
总之，当时何应钦的感觉，就和李鸿章签订《马关条约》时的感觉一样，只有“签”和“不签”两个选择，日本人没有给第三条路选。
日本人实在是欺人太甚，要你中国出卖主权，还不给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呢，弱国无外交。
何应钦吓得面如土色，连忙推辞：“这事，我还是委托熊斌等人来办理吧。”
他不敢在这上面签字啊，一旦签了，这辈子都洗脱不掉汉奸罪名。虽然何应钦是亲日派，但在这个全国民族情绪高涨的今天，何应钦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签这样的协定。于是他匆匆把代表权让给燕谋、钱宗泽、熊斌和李择一等人，自己飞也似的逃离昌平，逃回了北平，把代表权交给他人，并授意让中方代表不要得罪日本人。
何应钦得罪不起日本人，更何况，还有身后的委员长也希望早日停战。如果不签，不仅是日本人，委员长也会要了自己的脑袋。
在何应钦授意之下，谈判地点由昌平转到了塘沽。后来熊斌根据何应钦的授意，在丧权辱国的《塘沽协定》上签下自己的大名，彻底对日本人敞开了华北的大门。何应钦十分清楚，这是灭亡中国的协定，但他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谁知，协议签订的第二天，武藤信义就死了！
这让何应钦心里大骂，如果武藤早死一天，冈村宁次也不会那么强硬了。
“罢了，这事是熊斌签的，就算是落下骂名，也落不到我头上。”何应钦在心里如此安慰自己道。
半夜走路，越是怕遇到鬼，却偏偏要撞鬼！
“打倒卖国贼何应钦！”
“强烈谴责卖国贼何应钦出卖主权，签订《塘沽协议》！”
“卖国贼何应钦滚回南京去！”
“打倒卖国政府！”
“前方将士的血不能白流！”
“何应钦滚出来！”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打倒卖国贼！”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愤怒的叫喊声。
“怎么一回事？”何应钦惊得从沙发上弹跳起来。
卫兵急匆匆来报：“何长官，不好了，外面有大批示威学生！他们要冲进来了！”
“怎么回事？协定不是熊斌签的？怎么他们赖到我头上了？”何应钦压制住心中的恐惧，强作怒容大吼了声。
“这，属下也不清楚。”
何应钦走到窗口，透过百叶窗，只见大院外围满愤怒的学生。北平各大学的学生，就像是一座爆发的火山，人们把心中的愤怒，全部发泄到何应钦住所来。人头簇动，到处都是咒骂自己的标语。愤怒的学生们，拼命向大院挤了进来。门口，忠于职守的卫兵，拼命拦住涌动的人潮，避免学生冲击何应钦住所。
何应钦脸色都白了，他不知道，这属于绝密级的幕后操作，又是怎么被人知道的。不是明明有熊斌这只替罪羊签了字吗，怎么学生会冲击自己的住所？
愤怒的学生向何应钦住所叫骂，投石头，吐口水，有人还冲撞门口的卫兵。
但那些卫兵只敢组成人墙，拦住学生，却根本不敢动手打人。
卫兵们心里觉得委屈，这里不是南京，不是国民政府的地盘，是北方。这样的卖国条约不是他们士兵签的，是里面的长官让人签的。如果他们为了长官动手打人，那么那些在前线付出重大代价的西北军和晋绥军，还不把自己都撕成碎片！何应钦是根本不敢下令让士兵动手殴打学生，更不敢下令开枪。
这些士兵，也想上前线打鬼子，可是上头命令不许！今天他们在这里，在那些学生眼里，成了卖国贼的帮凶。
“长官，我们快挡不住了，您从后门走吧！”一名卫士长闯了进来。
何应钦忽然眼中露出凶光：“快！你马上去给我打电话，给北平公安局打电话！让他们来处理此事！”
“是！”卫士长奔向电话机。
大约二十分钟后，北平警察局的警察纷纷赶到军分会门口。全副武装的警察用警棍殴打、高压水龙喷射的方式驱赶学生。还有“带头闹事”的学生，被警察按在地上，拷上手铐，准备带回警察局去。
学生们同警察展开搏斗，可是手无寸铁，且体弱的学生们，又如何是那些如狼似虎的警察对手？在搏斗中，很多学生被打伤，有人被打得头破血流；有人被打翻在地上被警察拳打脚踢；有人被按住戴上手铐；还有人被踢得满地打滚。
“住手！”正当警察殴打逮捕学生的时候，大街上传来一声怒吼。
警察们转过头，却见大街上出现一支军队，为首一名军官大吼道：“快住手！不许殴打爱国学生！”
这支军队，身穿29路军军服。荷枪实弹的士兵们冲了上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那些正在殴打学生的警察。有人大喊：“再不住手，我们开枪了！”
这些警察，也就在学生面前神气，碰到军队，他们一下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此时何应钦想要从后门溜走，却已经来不及了，后门早被愤怒的学生们堵得水泄不通。于是何应钦硬着头皮，走出大院。他壮了下胆子，冲着那些军人大吼道：“我是军政部部长何敬之！你们快听命赶走这些暴徒！”
没有一个士兵听何应钦的话，这些战士们，在为自己弟兄们的血白流而感到愤怒。更何况，他们赶来这里，也是听了赵登禹将军之命前来。他们前来的目的，不是要殴打逮捕学生，而是制止警察的暴行。
愤怒的学生们看到何应钦走出，正要冲击大院，却听到有人大喊：“孩子们，你们不要冲动！如果说痛恨卖国贼，我们比你们更加痛恨！”
听到喊叫声，学生们停下脚步。
只见一名29路军军官放声大喊：“孩子们，我们多少弟兄们血洒疆场，多少弟兄们把命丢在长城脚下！可是我们却接到一封撤军的命令，把弟兄们用生命扞卫的大好河山白白丢给日本帝国主义，我们心里更加委屈啊！可是我们又有什么办法？我们是军人，尽管我们知道朝廷出了秦桧，但我们不得不执行军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