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军训（4）
晚自习。我正坐着——斜倚着墙，左腿伸出去，蹬着外面的凳子，支着脑袋看书，一副醉卧红尘、斜睨全班的模样。
这时走进来一个女孩，瘦瘦身材，不算太矮，鸭蛋脸，大眼睛，额头挺开阔，留着不很长的马尾。
我眼睛一亮（尽管并未抬头），虽然达不到心目中的美女标准，相对班里的女孩已属难得，尤其是五官清秀，皮肤白皙，气质脱俗。
她在南边没有找到座位，竟然走到我跟前，站住了，落落大方地说：“你好，请问这里有人坐吗？”
普通话不算标准，但声音清脆，说话礼貌。我心里更是高兴，禁不住脸一热，不自觉地低下头。
“没有。”
“那么，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这回我坦然了，眼睛看看她，一笑：“我想可以。”
把腿收回来，身体离开墙。
她说声“谢谢”，把包放在桌上，坐下来。我坐直身体，手臂放在桌上，略有些拘谨。
我问她姓名，她在纸上写了：李滟。字体挺拔、娟秀，颇得我一直崇尚的“瘦硬方通神”，心里又不禁好感。
原来她是从教育学院转过来的，手续还没有办好，言外之意不无担心。我说肯定没事，学校算是半盈利性机构，多一个学生多一份学费，虽然教育学院未必愿意放人，但是一定要转，他们也没办法，不然也可以退学，然后再来师专就是。
突然心里一动，想到那个隔壁班女孩，也许我也真的可以转班？但是这念头一闪而过，我又想到也许天意要我为她留下来。
我偷偷地打量她，发现她确实出众，有些像梁燕丽（初中同学，详见拙作《青春都一晌》），心情愉快，对48班和大学生活忽然增加了信心，不再完全沮丧。
第二天军训，我显然很兴奋。
休息时，李滟出列唱了一首《野花》。我没有听过这首歌，不喜欢歌名，但很欣赏她的勇气。
我不甘示弱地站出来，唱了一首《真心英雄》，开头起得有点高，很快调整过来。看大家的反应，显然比昨天好很多。我对自己的勇气很满意。
下午，又来了一位年轻的教官，虽然经过军队的洗礼，脸上尚有未脱的稚气，在边上溜达。
集合之后，王教官把他带过来，说他近期比较忙，以后的训练由新教官负责。大家一阵热烈的“呱唧呱唧”表示欢迎。王教官笑笑，新教官略有些害羞。
训练了一会儿，原地休息。胡微上去唱了一首歌，下来的时候笑嘻嘻地说：
“咱们请教官唱一个好不好？”
“好！”顿时一片轰然。“教官来一个！教官来一个！……”
教官两手平摊着安抚一下，走到中间，说：“我唱不好，你们唱得挺好的。”
“教官来一个！教官来一个！……”我们当然不答应。
后排还响起了口哨，还不止一个人，此起彼伏的，我们班绝对不嫌事儿大。
教官没办法，只好说：“那好吧，我就唱一个《打靶歌》吧。”
我们自然又是一阵“呱唧呱唧”。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
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悠扬悦耳的歌声瞬间吸引了大家，一时间鸦雀无声，不料歌声忽然停了。我们正疑惑不解。
教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唱错了，这个是《打靶归来》……”
大家又是轰然，但却绝不是嘲笑，而是觉得好玩和赞叹。
“那——今天就接着唱《打靶归来》，下次再给你们唱《打靶歌》。”
台下又是叫好声和口哨声。
“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把营归、把营归，胸前红花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军队的歌曲总有一种特殊的精气神，心旷神怡，引人奋发，就像我们常听的《我是一个兵》、《一二三四》、《小白杨》，当然还有柔美的《军港之夜》、多情的《军中绿花》、感人的《为了谁》。这首歌我没听过，但一下子就让我想到了《弹起我心爱的土琵琶》，虽然调子并不一样。
大家显然也都沉浸在歌声里，心儿随歌声飘向四周，飘向树梢，飘向操场，飘向远方……
只可惜歌词有些短。大家意犹未尽地又喊：“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教官没办法，只好补上了《打靶歌》。
然后胡微几个人围上去，兴高采烈地问这问那，女生也有的凑过来。
原来教官今年刚参军不久，年龄只有十八岁，比我们还要小……于是大家都叫他“小教官”。
晚上，我同李滟说了不少话，聊了一些关于音乐的话题。她让我唱歌。我想了想，便唱了《飞天》。虽然在教室里声调起不来，韵味还是比较到位的。我挺高兴，自认为表现不错。
我把《打一份饭好难》给李滟看。她居然很有些惊讶，不太相信是我写的。我心里暗笑，觉得不值什么。
她考了我一首英文诗，幸好我刚看过umbrellas这个词，不然肯定要丢丑了。真是好险！我一定要时刻记得学习。
但我也想到，也许自己说太多话了，令她会错意，觉得我是有意、没话找话，甚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应该警惕自己。我不是小丑，我更不会臣服于任何人，尤其是女生。
我决定今后注意少跟她说话，保持自己孤傲清高的姿态；也尽量少和其他女孩说话，时刻牢记学习英语。
我发现大学里学生们都很礼貌，“对不起”、“谢谢”，随时随处可以听到，的确，像我们这么大，已是成年人了，应该挺成熟了。
我真的很欣慰，甚至十分欣喜了，因为我一直在心里憧憬这种温文知礼、人人友善的美好生活风景。正所谓：“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昨天在宿舍走廊里看47班两男生下棋，其中之一满嘴骂骂咧咧，棋风太差了。
我们宿舍八名男生相处很好，我原先的担心看来是完全不必要的了。当然这是件大好事，但我应该记住：我永远不可以同他们相比，他们可以买东买西，下馆子，打电话一打就是十几块钱，他们可以谈女生、追（泡）女生，但我不可以，尤其是后者，更是决不可以。我要保持住自己的品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