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一把破洋炮
德明家的早听得真切,听那边大伙惊呼,突然说:“老头子出事了。”
早有人跑进来,说:“德明老叔晕过去了。”大家看她说的准,齐刷刷地又跪下了,齐声喊:“黄大仙。”有人把德明背了进来,已经口不能言了。早有人去找几个儿子,又找来了刘思红。这德明家的哭天抢地的,也不知道求神仙了。刘思红让他们不要吵,他拿出听诊器听了一会,打开药箱,拿出一个盒子,倒出一片药,要了一个碗,研碎了,倒些水,拿出一个小竹板,撬开德明嘴巴,把药灌了下去。这时候豆腐匠耿二来了,德明家的几个儿子眼中冒火,就要动手打他。
耿二跪在地上,“我今儿个来就是赔罪的,打骂随你们,老叔一口气上不来,我替我爹偿命。”
秋荣说:“说啥呢,咒谁一口气上不来呢?”哥几个又要动手,这时秋智妈和秋仁媳妇进来了。
秋智妈拦住了,说:“小二,你站起来吧。”
德明家的不满地瞪了妯娌一眼,说:“二嫂,在哪儿躲着了?才露面,你兄弟不是为你们家能这样吗?”显然请仙时都听着呢。
秋智妈不知道具体情况,也不理她,问刘思红:“这是啥毛病,平时挺硬棒的?”
刘思红说:“估算是心脏有问题,今天太晚了,明天得去医院检查一下。”过来一会,德明苏醒过来,也不动一下,看了一下众人,闭上了眼睛,两行老泪顺眼角流到枕头上。
刘思红松了一口气,说:“四嫂,一会给他做点小米粥,明儿个一早我就过来,送医院去。今儿个黑夜有事就去叫我。”大家都散了,秋智妈觉得没趣,走了。耿二又磕了一个头,也走了。
德明晚饭也没吃,倚着窗台喝了几口水,说:“这庄上没有比老耿志更坏的,他又奸又坏,咱们埋洋炮的事他都知道。”
秋昌说:“爸,你尽干那没劲的事,收枪那阵子,专门有来收炮筒子的。我二娘拿一个炮筒子换了两个洋瓷盆子。你倒好,还给埋上了,当宝贝似的,连我和秋富都不知道这事,人家老耿志都知道了,没劲。”
秋荣说:“别再气爸了,这多年都忘了,要不早交了。”
德明说:“今儿个挖出来,明儿个秋荣和秋信去派出所交了吧,给啥罪过我顶着。”秋富和秋昌看老爷子没事了,又要干活,走了。秋荣也出去准备手电筒一类的家伙。
到了晚上十一点多钟,德明开着了灯,秋荣在那屋看着了,自己打着手电筒,拿着铁锹、镐头,也没叫醒立军,自己出院,在栅栏边上挖了起来。挖了半个多小时,铁锹碰到了铁器,他打手电照了一下,已经露出了枪管。他弯下腰去,刚想拿出来,几束手电光照了过来,喊着:“停下,停下。”秋荣吓了一跳,站起来回头看了一下,是三个联防队员,还有孙分头和老耿志。早过来人把秋荣铐了起来,有人把洋炮拿出来,其中一人进院知会家属,然后带着秋荣走了。
这耿志天生是一个战士,或者说是一个斗士,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与人斗,更是其乐无穷。在那战天斗地的年代,他如鱼得水。改革开放以后,人们解放了思想,不去搞那些意识形态的东西,为过上好日子而奋斗。他感到了被遗忘的失落感。昨天,他痛快淋漓地展示了一下他的“才华”。
昨天看德明那样,以为死了,心里不免有几分懊悔。二小子去看德明,他装不知道。看看秦德明没有动静,知道没事,看耿二悄悄地回来,他也不问,他这两个儿子都怕他。老伴更怕他,挨了他一辈子拳脚。用他老伴自己的话说:“一天不挨他打,吃饭都不香,觉都睡不好。”两个儿子大了,老伴一样挨打,一直到现在。
他其实并不知道德明把洋炮埋了起来,几年前收洋炮,他都默默地记着,谁没交他都心里有数。前两年形势不紧,也都无所谓。现在立法了,没人敢留了。他当时诈了一下,看德明的脸色就知道了。他判断今儿个黑夜他们肯定挖出来。他悄悄地去找孙分头,把这事汇报了。千叮咛万嘱咐,别走漏风声,不能让秋仁哥几个知道,因为秋信在派出所工作。孙分头和秋仁面和心不和,他现在是村里代理主任,看秋仁当主任的呼声最高,这次大葫芦、旱烟叶,秋仁又得了彩头,把这事告诉他?怎么可能!
孙分头赶紧骑自行车去芦花赤,打电话给派出所,汇报了情况,强调是秋信老叔家,他也怕有人给秋信透话。约好了见面地点,来了三个联防队员,一个人藏在德明院外的核桃树后面,其他人在细沙河边上待命。不出所料,抓个正着。老耿志为自己的谋算自鸣得意,又为出了多年的一口恶气而兴高采烈。
秋荣被带到派出所,一位值班民警和两个联防队员,看看不早了,把他锁在候置室里。几人睡了一大觉。天亮了,想起了这件事。把秋荣带出来,秋荣自己进到这里一言不发。几个人审讯,都是常规讯问,哪的人,姓名,他老老实实回答。问晚上把洋炮挖出来干啥,是想轰耿志吗?他说不是,这位民警急眼了,把他铐在暖气管子上,他自己坐在椅子上,拿警棍就捅了椅子后面的暖气片。秋荣大叫一声,民警还要再捅,这时秋信跑了进来,把这个民警找出去,说了一会话。民警坐了回去,让秋荣又回到候置室。
八点多钟都上班了,李奇和秋智来找刘所长。秋智刚刚得到消息,老叔没了。刘所长把值班民警和两个联防队员找来,李奇和秋智他们也都认识这几个人。民警猜着可能是来说情的,但自己立了功,所长一定会征求自己的意见。看所长黑着脸,没敢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