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乡下酒文化
秋荣媳妇求饶道:“饶了我吧,我从来没祸害过鸡,你看谁家的鸡少过?我太饿了,不让我吃我就不吃了,这就走了,求你放了我。”德禄看了一眼秋智妈。
秋智妈说,“二哥,让它不闹就行了,放它吧。问它住在哪儿,以后咱们多上心就是了。”
秦德禄点点头,厉声说,“别人替你求情,哪里都是行善处,你现在在哪?我让人去放你,再闹一次,绝不饶你。”
秋荣家的尖着嗓子说,“我家在大西沟獾子洞,现在我在东厢房的木头垛里,你放开我,我自己走。”德禄听得明白,转脸看秋智妈。
秋智妈说,“秋仁,到门口看着点,让它走吧,别害它。”秋仁走了出去。德禄把锥子拔了出来。大家都屏住呼吸,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听见外面一阵惊呼,树上的孩子们一片声喊打,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传过来,“我看像猫,不像老黄。”秋仁站在窗户外,朝德禄点点头,德禄在手巾架上拿下毛巾,在脸盆里沾上水,拧了一下,走过去递给秋荣,示意他给媳妇擦脸。
秋荣把满是凉水的手巾放在媳妇的脸上,只见秋荣媳妇激灵灵的打了一个寒颤,挺起身子,抬起头,茫然的看着众人,然后低头看了一下裹着的被单和敞开的衣服,问秋荣:“当家的,这都干啥呢?我咋成这个样了?”
秋荣说:“没事,你发烧了,烧糊涂了,这功夫烧退了,你饿吗?”
秋荣媳妇说:“你这死鬼,尽说傻话。这眼看八点半了,能不饿吗?”
德明家看没问题了,也来了精神,拉着脸说,“谁饿着也饿不着你呀,装神弄鬼的,你二娘家二十多个鸡蛋都让你吃了,你倒受用了,明儿个别忘了还你二娘。”一跺脚,掀起帘子走了。
秋智妈说,“二哥,走吧,到西院坐坐吧,家里正好有酒,喝两盅去吧。秋仁家的,先回去收拾,我们随后就到。秋信去喊你大爷。”几个人答应着走了。秋智妈和秦德禄几个人说着话,又观察了秋荣媳妇一会儿,看没有问题了,走了回去。
秋智随着大哥大嫂回到家里,几个人边走边盘算菜。秋智说,“嫂子,你给我烧火就行,我能炒上几个菜来!”回到家里,到菜园子摘了一些黄瓜、豆角、西红柿。秋智知道家里还有点肉,把肉菜切好,人们就过来了。
德福也来了,秋智几乎每天都去,也不用寒暄。这老头走路都蹒跚了,须发都白了,浑浊的眼睛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最大的变化是手里没有了昔日的大烟袋,换成了一个小收音机,这是秋仁给买的。伴随着收音机的哗啦声,他走了进来。德明过来了,秋荣要照顾媳妇,没过来。德禄看秋智在炒菜,赞叹了几句。
大家都忙碌着,秋仁家的有几分不高兴,给秋仁抱怨了几句,“都在那院忙活了半天,水没喝上一口,搭了二十个鸡蛋,还得回来做饭,大热天的,烟熏火燎的,谁不难受啊?大智你受累了。”正好秋仁和秋信在那点艾蒿火绳呢。
秋仁骂到,“你这败家娘们,啥时学会这套了,这么下去,还不得和二嫂那是非母子一样。”秋智和秋信都笑了。
秋仁媳妇也笑了,说,“我就这么一说,你放心吧,当家的,你媳妇这辈子也成不了她那样的人。就是姥姥过生日的东西都用了,这酒泡人参都泡一个多月了。”
秋仁说,“行了,你现在咋这么多话,看起来是老了。”
大家刚刚端起酒盅,德禄家老大秋彬来了。他不放心爸爸,来接了,已经吃完饭了。秋仁把他让到炕上喝酒。眼下的农村不同于十年前了,商店就敞开卖,家里有菜园子,来客人也不抓瞎。
大家坐好,女人和孩子是不能上桌吃饭的,照例是由坐在炕里面的秦德福先说话,“刚才秋信去叫我,我都点火绳、准备睡觉了。我六点不到就吃完饭了,来也就是凑个热闹。我就喝这一盅酒,你们别看我,多喝点。”说完端起来抿了一下。这就是农村的一种酒文化,传承了几千年。喝一盅,其实能喝三盅,那两盅等主人劝酒才喝。大家都这样。如果主人以为这是真的,那就上当了,不出几天,全村人都知道,这家人小气,舍不得客人吃喝。在农村,也的确有许多这样的人,在别人家做客,端起酒盅喝个不停,甚至反客为主,劝起主人来,可自己做了主人,只是稍稍劝几下就停下。这个村子李大富、秦德寿就被人讲闲话,说是这样的人。
大家喝下几盅,就都说喝好了,秋仁就一轮一轮地劝,让秋仁媳妇倒酒,看看还不到量,又编出各种酒辞来劝。大家酒酣耳热,话也就多了起来。秦德禄是今天的主角,大家都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秋智上前敬酒,问道,“二大爷,我从小就听说老黄(黄鼠狼)迷惑人,今儿个看到了,这都是真的吗,这么一个小畜生,咋这大能耐?”
秦德禄有了几分酒,有意卖弄,说,“老九,你不知道吧?这是科学,老黄是最有灵气的野物,它和天地有感应,又通人性,它能释放一种气体。有人说是放屁,我也没考证过,反正这种气体能把人迷糊住,受它支配。你们年轻,我们这个岁数都经过,你问你妈、你老叔。”看几人都点头,夹了一块鸡蛋放在嘴里嚼着,接着说,“那年,对,就是大跃进那年,老黄连着吃了你家两只鸡,你爷爷生气了,每天在水洋沟旁边等着,终于逮着了,你爷爷把它打死了,扔到水洋沟旁边。过了一天,他自己都忘了这件事了。散工回家,在你老叔他们大门口,看到了三十多个老黄,排着队,抬着死尸,围着院子转了三圈走了,全庄人都来看了,打那以后,谁也不敢动那畜生了。”
德明接过来说,“二哥,你记性真好,那年我在牙克石,回来后也听说了。二嫂,那年你记着吗?”
秋智妈说,“记着呢,这秋仁都清楚,你问秋仁吧,他干啥了?”
秋仁笑了,说,“妈,不行揭短啊,那时候不是还小嘛,不懂事,其实那一枪是我二哥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