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好好吃饭
沈星南简单介绍完工作后大家就开始挪位子了,各组归各组,各组认识各组的人,各组进各组的群,各组的负责人负责各组的事与开销,自报家门的点了人数,归置明白。
还有一些人没有动,年纪看起来都是二三十的样子,坐的偏远,跟沈星南一个方向,估计是因为曝光事件过来的主创方,面容严肃,气压颇低,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们。
美术组的组长叫陈一茶,是吴勋的研一学生,名字起的古意典雅,人却是个风风火火的开朗姑娘。林谨一早便跟她认识,报了名单后便径直向她走过去了。
“那个照片不是你拍的吧?”陈一茶压低声音问她。
“没有。”林谨摇摇头。
曝光的剧本其实是几张对着剧本拍的照片,说不定就是拿到剧本的人拍了发给朋友看的,但是一传十十传百,就流传开了,到了媒体手里,所以沈星南才说不再追究,因为很有可能只是无心之失。
陈一茶点点头,指了指那一帮人,“你刚刚来的晚,没听到,那些是投资方跟制片人。”
“《丹亭梦》的投资挺大的,制作正规,走的完全是正经剧作的流程,所以沈星南只是负责导演,有其他专门的制片人。本来今天过来是流程上看一下第一天的工作安排,结果出了这样的事,估计就也变成了视察我们到底压不压得住这个剧本了吧,听说沈星南想用全员学生遭到了很大的反对,那些人也是勉强同意的。”
这些事林谨刚才听祝融跟许越城说过了,于是悄声问,“那我刚刚迟到了不会有影响吧……”
陈一茶摇摇头,声音也低低的,“应该没什么,毕竟他们看的是整体,不满意的是启用全学生阵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你一会儿好好坐着别惹出大动静就行。”
林谨表示知道了,于是陈一茶便开始招呼起了其他美术组的成员。
美术组是三个组别里人数最多的,黑压压的坐了一大片,陈一茶雷厉风行,一会儿就全部安排登记好了。
都分门别类坐好后大家便开始讨论起了剧本,各抒己见头脑风暴,把人物感情,主旨表达,情感升华,场景意向都讨论了一通,七嘴八舌,架空形容出来的场景美轮美奂。
沈星南写的感情线直白,人物心意却又晦涩,基本没有内心独白的剧本给人物理解制造了一定的困难,只能从言行举止来分析人物,大家把公主跟书生分析的七零八落,也只是勉强构架起了人物形象,爱恨不明。
“许越城,你怎么看。”
摄制组的一人坚持认为书生爱的是公主,而表演组有人义正言辞的站在姑娘那边,两人据理力争了几个回合,谁也不让谁,沈星南打断了他们,看向许越城。
许越城明白她的意思,虽然没定最后演员名单,但是书生属意他也是众所周知的事了。制片方一直不信任大二的能压住如此剧本,总要让他们审核点头,现场试戏和角色理解缺一不可。不然只凭沈星南硬压,就算能抢下角色,组内高年级的成员也意难平,只维持表面和平是出不了真正尽心尽力有灵魂的好作品的。
他笑了笑,缓缓的开口,声音不大,只是大家都等着他说话,小礼堂安静,便字句清晰可闻。
“爱本身就不是纯粹而单一的,混杂着很多东西,比如亲情里的爱,难道你爱你的母亲就不会爱你的父亲了吗?或者说你爱上了自己的伴侣,就会把父母抛诸脑后吗?”
许越城叙述着,声音温和平静,带一点点好听的沙哑,“书生跟姑娘是两小无猜,他们之间的感情已经不单单是爱了,更有亲情,相伴长大扶持之情。”
他长得好看,轮廓深邃分明,线条温和,一双眼睛尤为灿烂,像是不轻不重就能看到你的心底去,认真说些什么时让人根本无法拒绝。
“好!”祝融首先带头鼓起了掌,其他跟许越城关系好的人也纷纷以喧哗表达自己对他的支持。
“他对姑娘的感情不单单是异性之间的爱慕,更是责任,是更胜血缘的羁绊。他金榜题名哪怕皇帝生死相逼也要娶她,就是因为他的人生已经跟姑娘牵在了一起,他们过来的这十几年人生交叠,姑娘也同样对他全心全意,伴读点灯。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爱跟前程,而是一个人的根与义。他若是抛下了姑娘,就是斩断了自己的一切过去,否认了自己。”
“那么一个否认了自己的人,又如何能配得上公主,如何能担当一国之栋梁呢?”
“姑娘代表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书生的前半生,是书生在高官厚禄下的“自我“。”
大家窃窃私语着,有人拿着笔在自己的剧本上记着什么,不乏看到一边小声讨论一边点着头的人。
这个表述意向又复杂,直接将人物情感升华到了人物形象,但足以看出许越城对书生入木三分的理解。
但摄制组那人却是继续开了口,仿佛已经就是跟表演组的那人杠上了,一定要得到一个写实肯定的答案,否则誓不罢休似的,“那书生还是爱公主的。”
许越城却没有继续回答下去,微微一笑,只是看向了美术组那边。
“我记得昨天晚上这个问题有人在群里回答过了,她可以再说一遍。”
大家齐刷刷的看了过来,美术组一圈坐着的人也在彼此看着彼此。
林谨对上许越城的目光,看见他眼里一点笑意,分明的都是恶作剧式的调侃,用这么稳妥又鼓励的话语说出来居然有几分信任的意思。
他无声的坐着口型,说的分明就是“加油”。
事到如今,也只好举起了自己的手。
女孩自美术组的人群中站起来,一袭豆蔻绿的裙子,脸庞未施粉黛,声音细细软软。
“但是这个爱,萌生在他失忆之后啊。”
林谨缓缓的作出一个平铺的手势,表示归零。
“那时他已经喝下鸩酒,代表那个忠诚姑娘的书生已经死去,记忆就是代表死去的东西,醒来的书生只是状元郎,是公主的驸马,他是爱上公主,但他也不是那个书生了。”
“他是崭新的人,驸马爱公主又有什么错呢?他完整的一颗真心都是给予公主的,他们在公主府因此而幸福美满。”
阳光透过七彩琉璃的窗户照进来,在空气中飘舞着尘埃,女声柔柔的叙述,像一个娓娓道来的故事,带着一点洞彻是非的遗憾。
“所以他想起前程往事后才会那样痛苦,书生也是困在红尘里的人呀。”
尾音轻轻上挑,收的像一个叹息。
沈星南轻巧点了点头,祝融悄悄的朝林谨比出一个大拇指。
许越城倒是抱着手,遥遥看着她,“那你觉得书生最后认出扮作姑娘的公主了吗?”
“逝者已逝,生者难道要因为犯过的错就也一生不肯好过了吗?更何况他也舍弃了一切荣华富贵,劳作自足,过着最贫寒的生活了。”相隔有些距离,林谨提高了一点点的声音,清澈无比,“偿不偿还的完,书生也要过的嘛,许老师您行行好,放过他吧,他已经很惨很贫苦了。”
女生讨巧的说了个乐子,大家都笑了起来,许越城也笑着,只是背着光,表情显得有些看不大清。林谨吐了吐舌头,她不习惯成为视觉中心,赶紧趁着气氛缩回了人群里。
林谨旁边的一个女生小声的对她说,“你好厉害啊。”
林谨悄悄背过手来对着她耳朵也小声的说,“其实我是许越城的托。”
那个女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其实我是你的托。”
她伸出了自己的手,“我叫曾温韵,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