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升级
黄祺月会做人,周五晚上要请全体一楼营业部的人吃饭,感谢他们在轮岗实业期间关照。其实就一个月的时间,根本谈不上关照,吃饭就是为了搞好人际关系,黄祺月的理论是——“种下一顿饭,就算不能收获几顿饭,也能收获到人际关系的好处,要看长效机制!”黄祺月不像拿工资吃饭的人。
钱芳觉得黄祺月像是搞投机倒把,钱来得容易,去得也快,才会总喜欢请人吃饭。
聚餐前黄祺月叫上钱芳,钱芳本来不想参加,黄祺月多劝她一句,说:“一下班就与同事划清界线的人,是很难有前途的,你需要与单位同事一起度过一段业余时间,会有意外收获。更何况你突然升职,无形中是抢了别人的升职机会,别不服这逻辑,这时更要搞好关系,不然人家以为你倨傲,总有机会等着给你下绊子,穿小鞋或说坏话也是有前因。在酒桌上与ktv包间里,人要客气一些,人与人会好相处。一起玩过闹过的人,比一般的办公室同事要融洽许多,不轻易翻脸不认人。”
黄祺月的情商高,说出来的话都颇具有说服力,这一点上钱芳虽虚长几岁,确实不如他,还真是受教。他算卖一个人情给钱芳,她不能不识抬举,就坡下驴。
钱芳若单独出面请客,大家还未必给面子,她真有这种担心。黄祺月叫她一起参加,钱芳识趣地答应,既然晚餐是黄祺月请,饭后钱芳请大家去ktv包间,喝酒唱歌。看在黄祺月的面子上,大家应该不会推辞,少了隐忧。
席间,黄祺月郑重其事,拜托大家以后别叫他“黄小嗲”,让他有尊严。黄祺月之前就向钱芳预言过,他会让大家不再喊他外号,原来在这里应验。
钱芳酒量不错,敬了三圈酒,大家终于原谅她攀上高枝,对她说话也开始随便,半酸半咸地道一声恭喜。
钱芳也不是生性寡淡的人,热闹场合下,也是会玩又风趣的。当众露家底,她说:“其实我像我爸,我比较适合做技术,我爸是厂里的老技术员,不太会说话。我原本想学习酿酒,做了一个酿酒师,我家人说这是技工职业,一定要让我上大学,所以才学了金融,其实我对数字不敏感,对酒精还挺敏感的,我爸说我有特技,闻一下就能判定酒的度数像他!”
大家觉得新奇,关于酿酒讨论了半天。
黄祺月依旧是老腔调,被问及女朋友时,他说:“我至少四十岁前不会结婚,等你们侄女儿长大了再介绍给我吧!”
一片嘲笑他,引起公愤,有人说:“你岂不是要搬个小板凳,坐在幼儿园门口等么?”
恶作剧的人将目光投向钱芳,大家都知道钱芳的女儿正上幼儿园,哄堂大笑。钱芳不是小心眼儿,虽然尴尬,可是并非恶意的玩笑还是能承受,也大方地跟着大伙儿一起嬉哈取笑。
这算是黄祺月和钱芳第一次联手,黄祺月流露对芳姐的赏识,为了打消同行里未婚姑娘对他的期待。银行姑娘可个个是精明的蜘蛛精,黄祺月不愿陷进蜘蛛网里,任由她们算计。
ktv包间里,唱歌的气氛也恰好,钱芳以前是学校合唱团的成员,嗓子不错,第一次当同事面唱歌,有一种惊艳效果,所谓技多不压身。黄祺月悄悄朝她竖大拇哥,用嘴形表扬:“哎呦,你还不错哦!有前途!”
到了十点钟,玩兴正浓,钱芳实在撑不住,要提前离开,她实在担心小芮在家。这一个月万汉辉发过几次疯,他又不是按定额来,怕他不定时又抽风,吓到小芮,交代奶奶在家陪着等自己回去。
包间里好吵,钱芳将黄祺月拉出来,在过道上,留下两千块钱,让他结束后代为应付,这是钱芳取出卡里仅有的钱。
万汉辉心里不痛快,不管他为什么不痛快,总要骂骂咧咧的状态延续一段时间,钱芳和女儿最好这段时间夹着尾巴,全家萧条。钱芳竟然敢借口应酬,滞留不回,小芮的奶奶早被打发走了,万汉辉坐在客厅,垮着一张脸,像一个门神。
小芮这次很乖,早早就进房间睡觉了,钱芳进去时,小芮还没睡着,手里拿着一本故事书在看。脸上雀跃,钱芳伸手捋一捋女儿的头发,将头上小花发夹取下来,让她安稳睡觉。
钱芳累了一整天,请客吃饭和应酬是另一种疲惫,她进洗手间收拾自己。
钱芳的手机响了。
钱芳出来时,发现自己的手机从随身包里拿了出来,摆在餐桌上,她分明记得进门后并没有拿出来。万汉辉坐在沙发上,将腿跷在茶几上,得意地甩动,不怀好意的目光,挑衅地注视着钱芳一举一动,寻找蛛丝马迹。
手机又响了,在桌上震动,唱出欢快的彩铃声。
钱芳伸手拿过来,瞧一眼屏幕,是黄祺月,当着万汉辉的面接通。万汉辉的那一张黑脸,玩味的表情,堪比包拯审案,就等着要抓她一个现形。自以为正义却像个跳梁小丑,钱芳也不怕让他找碴,他要掀起风浪,躲也躲不过。
钱芳用温柔的声音,掩盖家里的低气压,粉饰太平地说:“刚的电话也是你打来的吗?我没接到。”
“是的,我是告诉你,活动已经结束了。他们还抱怨说你先走掉,很扫兴,下次还嚷着让你请客。你也不必当真,同事间的活动,以后还是要多参加几次,才能笼络人心,不要怕欠下人情。”
“钱还够吧?”钱芳唯一关心的,装作没看见万汉辉的眼神。之前她有跟万汉辉提前说过,调上三楼想请原来同事聚餐一次,今晚迟归也算是通过他批准的。
“本来你没接手机,我想下周再报账也行,没想到你回电话我又没听到,所以才又打过来一次,不会吵你吧?”
刚才拨回去,肯定不是钱芳。
黄祺月没察觉,继续说:“你留下的两千块钱还有富余,我让他们店打了折扣,我已帮你付过了,详细的周一再说。”
钱芳正待感谢,万汉辉突然发话,审问的口气:“上面显示黄小嗲,是男的怎么会叫黄小嗲?都11点半了这么晚他还打电话过来,你有意对我隐瞒真实姓名干嘛?我回拨过去,他又不接,像是两人约好的一样。”
钱芳警惕,和颜悦色地说:“是两个调离的人一起请客,一个付晚餐,一个付去ktv消费的花费,这就是另一个同事。”为双方作完介绍,似乎可以合情合理地挂上手机,不会引起怀疑。
万汉辉根本不管,紧接着又大声说:“什么破单位?还要员工掏钱吃饭,你根本就不必花钱请客,浪费!吃完饭就该回来,还同那些未婚的同事去唱歌跳舞,也不顾已婚妇女的身份,搂搂抱抱,成何体统!男人的头和女人的腰是摸不得,你一个女人还真不讲究,也不替丈夫和女儿的面子考虑,还跟别的男人出去疯。”
钱芳羞愧得无地自容,万汉辉这么大声,生怕对方听不见。黄祺月是个狗鼻子,狼耳朵,一定听到电话外的声音。万汉辉急不可奈,肯定是故意想让电话那头听见。钱芳觉得丢脸,赶紧用生涩的声音,向手机说:“周一时再说吧!我要挂了,再见!”匆忙挂掉。
万汉辉断定钱芳心虚,他要那样想,她也没办法,钱芳已经尽力了。
黄祺月会怎么揣测她的家庭呢?不幸的婚姻各有各的不幸,能瞒过别人就是最好的体面,别人装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礼节,连这一点虚荣都要被戳破,钱芳觉得活着没劲,面无表情。
“我不能帮你接电话啊!”万汉辉趾高气扬,又不是第一次查看她的手机,何止手机,记事本和工作记录他毫无顾虑,背着钱芳翻看,不放过一点线索,来证明钱芳是他想象中一样的卑劣之人,陌生人待她也不会如此恶毒,他一心要将她拉到他认为的那种低级的人。大概人以群分,她嫁给他,就必须和他是同伙,道德水平不能独自高,他就是想将她拉到同一个水平面,才好沟通。
“最近,我同事都看出我苦闷,知道我婚姻不幸福,”他在单位聚餐的酒桌上常说,现在大家都知道他们的家务事。酒一下肚,万汉辉就开始诉苦,最爱分享生活细节给别人作下酒的小菜,别人都是看笑话的心态,对他深表同情。“我说我妻子不体贴,不爱自己的种种表现,有人就推断说你是性冷淡,还有人说你是在使用冷暴力。”
万汉辉又提起别人说的话,对钱芳说:“别人对你的分析结果,说你心里一定有别的男人,所以才对丈夫冷漠,都说你这种女人不成熟,不懂事,不贤惠,不像居家过日子的女人,喜欢浪漫。”
钱芳听后,心里失笑,“浪漫个鬼啊!”
万汉辉没告诉别人他打骂老婆,如何恶意中伤,却还要粉饰他自己。人是不会自揭其缺,只会说别人不是。内心的矮小比外表的矮小更可怕,竟然想拉上旁人的话,以作真理,专家者说钱芳有问题,钱芳自然是有问题的。
钱芳嗤之以鼻。
万汉辉质问她:“如果你心里没有鬼,你干嘛故意不存真实姓名?刚才明明是个男的,为什么鬼鬼祟祟地写一个女的名字——黄小嗲?”
钱芳勉为其难,解释说:“黄小嗲是他的外号,他是来我们部门实习,主管让我带他熟悉业务,一开始时并不知道他名字怎么书写。”
钱芳动手将“黄小嗲”改成黄祺月,万汉辉问她:“你在干嘛?给他发短信?”
“当然不是!将名字改成黄祺月。”钱芳不知自己为何要解释,没必要激怒万汉辉。
万汉辉真是一个卑鄙小人,钱芳宁愿死,也不愿与他降在同一个道德水平线上。大概以为是邱大斌打给她的电话,才随时监控她的手机,将这世上人想得和他自己一样龌龊,又迁怒于人。万汉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怎么?想瞒着我?有什么秘密,装神弄鬼。你不是说是同事么?”
钱芳站在正常人的角度,不得不理智地再一次解释,“实习的也是同事啊!一楼营业厅的人给他取了外号,我就顺手记了这个名字,你不是看过联系人么,也知道他在单位分组里吧?”
“他多大年纪?结婚了吗?”
“我没问过,要不下次我问他一下,再告诉你?”钱芳不想开口,却又不得不说。
万汉辉是真小人,提防小人是必须的。不然,以他的尿性,果真会忍不住打黄祺月的电话去确认,才不管别人怎么想。钱芳不想进一步骚扰黄祺月,更不想在同事面前进一步自暴家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