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都不是省油的灯
济南石汉章公馆。
第二天上午九点，金宗旺是被门口的吵闹声惊醒的，昨儿晚上搂着书寓的头牌“红菊花”，打麻将打得到凌晨两点才回来睡觉，这会困得爬不起来。
红菊花原来也是良家女子，后来为生活所迫，流落到济南书寓。因为她长得标致，经过老板娘调理，又善于卖弄风情，逗得金宗旺心里痒痒的，琢磨着是跟她玩交情，还是娶了做姨太太，带回天津卫？
金宗旺到山东来，心里时刻紧绷着一根弦，立刻翻身而起，穿好衣服出来，正好遇见过来的石汉章，便问道：“石老弟，什么事？”
石汉章跺脚后悔道：“昨天我们到天境泉德盛楼为大哥接风，不是被人认出来了吗，今天《大公报》、《中央日报》、《山东民国日报》等报纸驻山东的记者都过来了，听门口的警卫说要采访你？”
能接受采访吗？金宗旺心里咯噔一下，他接受了采访，不是就暴露了行程，走到哪儿都有记者跟随。
而且，金宗旺以前督鲁时，为控制舆论，跟山东新闻记者不对付，他杀新闻记者是出了名的。
金宗旺在山东闹得民怨沸腾，他以前督鲁时，曾对财政厅长发话，咱们拿到手的是“天杠”，能吃“通庄”，直接说要钱就行了，不必这么啰嗦，所以他当时搜刮山东民财毫无顾忌，三年间，他大肆征收苛捐杂税，滥发钞票到了银行人员都不知道发了多少的地步？
当时山东的田赋已被预征到了三年后，山东人为了生存，出现了大规模的移民浪潮。民国十三年，金宗旺刚督鲁时，山东人移民东北三省的总人数为四十余万，随后逐年飙升，到民国十六年已超过百万人。
“石老弟，麻烦你跟记者说我旅途疲惫，还在休息。”金宗旺想了想，今天不同于往日，不是他督鲁时手握大权为所欲为的时候，又补充道，“宗旺这次山东之行，是为抗日而来，一定会给记者朋友一个采访的机会。”
石汉章点头叹道：“现在招惹了记者，走哪儿都会被他们盯着，如果在公馆饮宴，也只有叫条子了。”
民国官僚、绅商宴请宾客，召唤妓女到场侑酒，这叫做“叫条子”。她们都是浓妆艳抹而来。在宴会上有会唱的妓女唱一段京剧，并向在座的客人逐一敬酒，在她的熟客身旁稍坐，一般不等席终，她们就先告退。费用与“上盘子”相同，另付车钱，由请客的主人付款。
客人住在旅馆或者公馆，也可指名召唤有交情的妓女前来陪宿，这叫“开房间”，费用与住妓院相同，也要另付车钱。
盛长乐也跟了过来询问金宗旺怎么办？见金宗旺在山东恶名昭著，被记者堵在石公馆不敢出去，心想，这样还怎么联络旧部，不是扯谈吗，等石汉章走后，便直接道：“伯父，这样呆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如此，干脆我们早点去济南的银行把款子提了，然后打道回天津。”
金宗旺笑了笑，凑近盛长乐的耳边道：“长乐，你放心，韩向方让石汉章、程微儒天天给俺安排宴会、打牌、招妓这档子破事，俺心里明白着呢，他以为给俺灌了迷魂汤，俺就没有办法了？”
盛长乐惊讶问：“伯父，你的行程被他们安排得满满的，这样也能拉拢人？”
金宗旺带着几分得意道：“实话告诉你，石汉章寄人篱下，也对韩向方心有不满，大家以前都是西北军十三太保，韩现在手握重兵，又是省主席，如何能服？石汉章在天津就跟我一见如故，约为兄弟，他有两个旅被韩向方收编，他想再抓住这两个旅重新出山，但又担心两个旅兵力单薄，于是就想利用我老金在山东的旧关系，企图由此扩大势力，东山再起，这跟我东山再起的目标不谋而合，如果我俩扣起手来，绝对能成就一番事业。”
难道金宗旺拉拢了石汉章程微儒做汉奸？盛长乐脊梁骨生出寒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个个都他娘的，不是省油的登啊，现在就想着拿到一百万大洋，然后以押送款子为借口，明面上离开金宗旺，暗地执行杀金的计划。
杀掉了金宗旺，到时候石汉章跟程微儒想东山再起做汉奸，也得掂量掂量。
“伯父，我觉得夜长梦多，还是赶紧到银行办提款吧，不然到时候出个什么状况，措手不及？”盛长乐劝道。
“嗯。”金宗旺点了点头，也觉盛长乐说的有道理，“我今天上午就给济南的日资银行打电话，让他们准备好款子，咱们来山东，总要做点正事。”
“要不，你打了电话后，我跟你的手下先去银行看看情况跟周围的地形。”盛长乐对这事很上心，他现在已经嗅到了一种危险的味道。
就算金宗旺对山东新闻界的记者敬而远之，但记者们怎么能饶了他，下野督军，不是跟条落水狗一样吗？
何况现在执掌山东的韩主席传话，让他们写文章痛骂金宗旺，让他臭不可闻。
于是今天的《大公报》、《中央日报》、《山东民国日报》等报纷纷报道金宗旺的山东之行，撰文说明他以任督军时祸害山东种种恶行，还登了不少骂他的民谣。
一时间金宗旺在山东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珍珠泉大院五凤楼。
韩向方的办公室站着一个年约四十的西服男子，身材魁梧，腰背笔直，一看就是行伍出身，但是却戴着一副金丝眼镜，这个男子是山东省政府参议郑绍先。
“绍先，你知道金宗旺来了山东吗？”韩向方看着郑绍先问。
“知道。”金丝眼镜男郑绍先咬牙切齿道，他的眼前仿似出现了父亲尸体出现在眼前的模样：头部从左眼眉到右耳以上全都没有了，右背上部和右肩也没有了，如果不是那把大胡须还保持着熟悉的模样，穿着生前的衣服，他都无法相信，这具花了三千元大洋才领回来的残躯是自己的父亲郑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