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你的得意会变成刺向你的刀
金太太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她挑了几筷子菜，品尝到祖庵豆腐，感觉柔嫩鲜美，非常好吃，便道：“今儿这座乳猪鱼翅宴的主厨是季姑娘吧，让她过来说说，这道豆腐是怎么做出来的，督军这么喜欢吃，以后我们可以叫金府的厨子做，我也想打赏她几块大洋。”
盛长乐的笑容一下僵了，金太太这不是故意的吗，明明知道我跟季小桃谈过恋爱，现在这个订亲宴还叫她过来，当面羞辱，她受得了吗？
“长乐，你不高兴，有些事情得给你说清楚，我们纯纯是不愁嫁的，她年纪轻轻，至少三年内，不能妻妾同堂。”金太太颐指气使道，完全把自己当成一个已经复起的督军太太。
盛长乐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是新青年，不会纳妾的，这个，金太太请放心。”
“男人吐口唾沫就是钉子。”金太太道，跟着按了铃，叫来门外服务的小妹，吩咐道，“去把你们季经理叫出来，给我们讲讲这道豆腐的做法。”
隔壁密室偷听的季小桃，听到这儿，已经心如死灰，忽然想起自己为什么来到九河下梢天津卫？为什么一心想进金府？为什么——还不是为着复仇而来。
盛长乐追求的权势发展，自己跟他做感情切割，以后复仇，心无阻碍，不是很好吗？
季小桃抹了抹腮边的眼泪，然后绽颜一笑，走了出去。
即使生活再多坎坷，妹儿也要坚强得貌美如花！
金太太，你的得意会变成刺向你的刀，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季小桃出门，在电梯口喊住了服务小妹，服务小妹不用跑到厨房，自然喜出望外。
这时候，跑堂地端着叉烧乳猪上来了，季小桃带着他们进了包房。
季小桃笑盈盈地逐一打招呼：“金督军，金太太，盛总理，盛太太，长乐，纯纯……这桌乳猪鱼翅宴怎么样，还有什么缺点需要改进，你们多提意见。”
包房赞声不绝，“好！”“厨艺不错！”“季姑娘厨艺有见涨了。”
跟着叉烧乳猪端上了桌，一整只红亮亮小猪跟着配菜上了桌。
“这是席面菜叉烧乳猪，这道菜用的乳猪，是从气候炎热潮湿的南方运送过来的，因为只有南方的乳猪才能保留住肉质中的水分，制成菜品，才有皮脆肉滑的口感，若是北方的乳猪，干燥的空气会让肉质变得又干又柴，也就失去了这道菜的卖点，搭配双麻饼，荷叶夹，甜面酱，大葱黄瓜条，你们尝尝。”
众人听得食指大动，看着烤乳猪酥脆红亮的表皮，夹起一块，滚一滚甜面酱，一口咬下，嘴里滋滋作响，果然是皮脆肉滑，香气四溢。
“到底是纯纯的好姐妹啊，今天是她跟长乐的订亲宴，季姑娘费心了。”金太太满脸笑意，取出十块大洋，“这是打赏你的。”
“谢谢。”季小桃脸上波澜不兴，还是带着微笑，自己拿过一只杯子，倒了一杯酒，然后端起酒杯祝福道：“那要祝贺盛探长跟金小姐花好月圆，早结连理。”
要是有后悔药卖，盛长乐此刻已经一把后悔药塞嘴里了，为什么不先跟季小桃解释，他是为了季小桃复仇，才假装答应这门亲事，嘴角泛起苦涩的笑意，跟金纯纯一块站了起来，“谢谢季姑娘（经理）”
季小桃喝了酒后，点头道：“几位慢用，还有道点心，叫做鸳鸯酥盒，正好应今儿的订亲宴，还没上，我去催催。”
“不用去催，季经理，鱼翅鹿筋就不提了，我还想问问，你这道祖庵豆腐是怎么做的？”金太太故意道，“季经理，你口才好，锅巴海参，樟茶鸭子，开水白菜能编出抗日菜名，你能给我们讲讲这道菜吗？”
金太太也没叫季小桃坐下，而是让她像卖唱一样在旁边讲，自己却有说有笑地招呼盛二太太吃菜。
季小桃扫了一眼满座的客人，感觉自己为盛家鞍前马后奔波，现在被金太太羞辱，却无人帮助自己，心头更是一片冰凉，开始讲道：“祖庵豆腐是用水豆腐打碎成浆，过滤落筛，取一只肥鸡脯肉捣碎加入豆腐里，，然后按照蒸鸡蛋羹的方式蒸，一直到起蜂窝眼，蜂窝眼的作用是将汤汁收进豆腐里，这样味道更鲜美。”
“这样简单？”金纯纯也用高高在上的语气问道。
季小桃语气越发地谦卑：“然后撤火，等待它冷却，用刀切成骨牌片，入锅油炸片刻，取出用瓦钵加鸡汤蒸熟，临上桌之前将钵内蒸出的汤水挤掉，再用鸡汤收汁，然后淋上鸡油。”
“季姑娘，就听你这么一说，都觉得好吃，哈哈。”金宗旺哈哈大笑起来，“再赏十块大洋。”
季小桃松了口气，这下总算是应付完一屋子仇人了，说是心如死灰，割裂情感，然而，心就像有把钝刀子……
“等等。”盛长乐喊住了季小桃，“季经理，还有什么秘诀没有讲出来，比如食材有什么讲究。”
“嗯。”季小桃楞了片刻，才从恍惚的状态中醒来，语气微微颤抖道，“盛探长问到点子上了，这水豆腐虽然是寻常东西，但佐料少不了的，用口蘑不用香菇，原味清正的鸡汤，鸡必须用土鸡，过老的鸡不能用，过嫩的鸡也不行，雄鸡不能替，抱蛋鸡也不能用，豆腐要用小磨磨……盛探长，听清楚了吗，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好，季姑娘厨艺天赋跟官府菜‘北谭’”代表人物菜谭宗浚儿媳妇赵荔凤不分上下。”盛崇岳咳咳两声道，“今儿这个乳猪鱼翅宴是融合南北谭的筵席制作的吧？”
“金果然是大美食家，一尝就尝出来了。”季小桃道。
盛二太太见盛崇岳夸奖季小桃，想到她为自己卖命，也一语双关道：“赵荔凤是谭瑑青的三姨太，非常好学且厨艺精湛，广采博纳各派名厨的特点，创制出了‘北谭’的看家菜——黄焖鱼翅，堪称厨艺奇才，季姑娘，你继续努力，以后可以胜过赵荔凤，我打赏你十块大洋！”
“嗯，多谢太太夸奖，其实北谭的黄焖鱼翅和南谭的祖庵鱼翅有点像，但自有创新，别具一格，引得众多民国显贵尽折腰，听说画家张大千，狂热到即使身在南京，还托人专门从北平空运黄焖鱼翅过去吃，我的厨艺比起赵女士，还差得远。”季小桃谦虚道。
“贤婿。”金宗旺转头看着盛长乐，“饭后，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你用美式武器武装的抗日锄奸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