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012——不会变的吉安卡洛

巡视度假村会员餐厅的时候，高尔夫俱乐部的经理出现了。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张口就向吉安卡洛抱怨隔壁赛车场的声浪，还说什么如果不解决这个问题，度假村只会连年亏损，怕是很难经营下去了。

眼看着吉安卡洛和阿黛妮的脸色都越来越黑，跟在他身后的几个工作人员更是满脑袋的瀑布汗，吓都要吓死了。这家伙还在那儿叨逼叨、叨逼叨地慷慨陈词，整个一副直谏忠臣的画面感。

“吉安卡洛先生，请恕我直言。相对于赛车场所带来的利润，恩里科度假村是根本不能比的，我们当然不能为了度假村的利益，就对赛车场做些什么。但是度假村也不能一直这样消耗下去，必须找到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如果不能有效降低声浪造成的影响，那么我的建议是……”

“把度假村处理掉，是这样吗？”吉安卡洛的脸都能拧出黑水来了，这家伙不只是脑子有毛病，也许精神方面都出问题了，否则只能有一个解释，丫根本就是费德里科他们那条船上的，而且是死到临头都不知悔改的那种，还想着破局逆袭呢。

果然，这位经理同志听到吉安卡洛的话，脸上立即露出赞许的神色，道：“吉安卡洛先生，您说的真是太对了。丹多洛家在蒙扎的投资全都集中在城北的兰布罗河东岸这一区域，这就像是一个人，当他的身体某一部分出现问题，又没办法根治，那么最好的方法就是切除……”

“格隆基先生是吧，我觉得你说的这番话，嗯，该怎么形容呢……”，吉安卡洛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摆摆手拦住这家伙后面的话，深吸了一口气，在对方一脸的期盼中，怒道：“完全就是在放屁。我真的无法想象，你是吃什么东西长大的，居然把一颗人类的脑子吃到比猪还要蠢。现在，我宣布，你的经理职务被解除了，具体工作交给你的副手代理，直到选出新的度假村经理。另外，我也要劝告你，短期之内不要离开当地，至少在整件事调查清楚之前不要离开。否则你是知道的，就算你逃出国去，我也有办法把你逮回来。”

一路下来连收三员大将的喜悦被毁了个干干净净，吉安卡洛连一分钟都不想再这里多待，草草任命了一个临时代理职务的副经理后，直接转身离开。

上了车，还是越想越气。气之前那个吉安卡洛，也气这些养不熟的白眼狼，赚钱的本事不见得多大，吃里扒外、中饱私囊的能耐倒是要登峰造极了。

对于可能发生的情况，他也有接受的心理准备。原本只是打算把丹多洛家的亲戚和他们身边的人处理一下就够了，毕竟他不是斯大林，丹多洛家的产业也不是苏共，还不至于对下面的人玩彻底大清洗的套路。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竟然会有这么严重，看来不搞一波大的是不行了。

拿出电话来直接给留在特雷维索的阿佐拨过去：“阿佐，你们那边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布鲁纳和西蒙尼和你在一起吗？那好，你让他们随便谁接电话。”

把电话换到右手上，拍了拍阿黛妮抚在肩膀上安慰自己的柔荑，对接了电话的布鲁纳道：“是这样的，布鲁纳，有件事还需要你和西蒙尼出手。……。你们两人商量一下，在最短的时间内组织一个财务团队，其中要有由高到低不同级别的管理人员，照规矩来说，西蒙尼那边肯定不会出人的，方便的话就从詹家调用吧，我要对丹多洛家和我父母留下的产业做一次大检查。……。我在担心，情况比我们之前预估的还要严重，至少我今天就发现了一个具体项目的经理已经站在他们那边了，其他项目上还有多少，不查一下谁也不清楚。……。具体人数你们看着安排吧，至少要六个小组，把我个人名下的产业分为娱乐产业、酒店业务、实业、不动产和剩余的其他产业五个部分，再加一个事务总理部门。不要担心可能会造成的损失，反正我已经损失够多的了，你们可以直接封账，就照着最严的去查，首要目标是把有问题的人揪出来，其他的你们看着处理就好了。还有就是，这个财务检查团队中的管理人员，我希望他们最后都能够进入相对应的产业中去，我要用自己人。所以，詹家这边，你就要费心再培养一批管理人员了……”

和布鲁纳说完又和西蒙尼说，这个电话打了将近四十分钟，车子快到米兰中央车站才结束了通话，手机电池都开始发烫。看着小小绿屏上开始闪烁的电量格，吉安卡洛有点怀念充电宝时代的美好了，互联网肆意妄为，一个疯狂敛财的世界啊。

下了汽车，就直接进火车站，吉安卡洛是真不想去米兰市里丢人了，哪怕是去属于自己的宅子里吃点点心。如果说他名下所有丹多洛家的产业中，有哪些人是肯定不会和费德里科他们沆瀣一气的，那就只能是各处庄园、别墅、农场这些物业中的服务人员了，这些人根本不可能和事务总理办公室有什么瓜葛，也不会给他们带来实际利益，自然是没有收买利用价值的，甚至要比吉安卡洛家里的服务人员还干净。也正是因为这样，这些人才是对很多事看得最清楚，却被曾经的吉安卡洛忽略了的，现在他真没那个脸去见人家。

车站餐厅和阿黛妮随便吃点什么东西对付一下，在候车厅等到三点多，带着一丝逃离的心态，登上开往威尼斯的火车，真是一趟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旅程。吉安卡洛可以确定，自己能比之前那个家伙做得好很多，可只是好很多就够了吗，以后会不会再出现费德里科那样的人呢？

上辈子的自己，只是在一支小到不能再小的港村球队，都玩不到面面俱佳。体坛霸主生成器也只是在体育方面的确好使，其他方面都只是宏观性的东西，可现在要面对的是这么一个细碎的烂摊子，能行吗？

让布鲁纳借着大清查，把人安排进相对应的产业中，就是自己目前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一来可以震慑某些心存侥幸和想法不纯洁的家伙，二来也算是有一套真正属于自己的管理班底。祖父留下来的人，肯定是要比被狼子野心的亲戚拉拢了多年的人可靠多了，而且他们在这些产业中都是新人，没有强力的依靠，就会更贴近自己。

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等着看效果吧。实在不行的话，干脆就让布鲁纳全面接管，这是个不在乎名利的人，连老爷子的遗产都不要，又能把詹家的产业打理得蒸蒸日上，绝对是可以信得过的人。至于其他人会说什么，丹多洛家的产业都姓詹了，还是吉安卡洛被老里卡索利架空了，那都不过是些风言风语而已，爱说说球去。真要过分了，他不在乎把丹多洛家的人全部赶走。

阿黛妮也看出来了，吉安卡洛的心情相当低落，谁遇上这种事能不低落呢，真的是好心疼啊，那些家伙简直太坏了，完全不可饶恕。

然后就开始变着话题和他聊天，转移他的注意力，尽量去安慰安慰他。最终还是说到了体育方面，这应该是吉安卡洛目前最感兴趣的了。

而且有些现象，是她最新发现，且最愿意看到的，这时候当然要说给吉安卡洛听：“吉安，你知道吗，自从在安科纳出事之后，你做很多事都和以前不一样了，雷厉风行，更加果决，更加坚定，也越来越适应一个管理者的身份。虽然这都是好事，对于丹多洛家和詹家的继承者来说，是本来就该如此的，可我总是不习惯，总觉得你变了，和以前不一样了。但是最近几天我发现，你其实并没有变，你还是以前的那个吉安，你就是你，无论怎样你都还是以前的那个吉安。”

“哦？”吉安卡洛知道自己是个外来的，也知道不论在灵魂上如何重叠，都不可能做到和以前的吉安卡洛完全一样，毕竟身处不同的世界和时空，不同的社会结构、生活环境下，很多个人习惯、表情，说话的语气等等，都会有一些哪怕细微的差别，就更别提每个人都会大不相同的思维方式之类了。对于周围的人，特别是长期生活在一起的人，他也一直有些担心，自己突如其来的改变，会不会引起一些怀疑。现在，阿黛妮这么一说，他还真是挺感兴趣的，歪过脑袋来看着阿黛妮，问道：“连我都觉得自己有些改变了，你却觉得我没有变。那你说说看，是什么让你觉得，我不会改变呢？”

阿黛妮靠住椅背，一条腿翘起来搭在另一条腿上，右手按下左手的拇指，开始给吉安卡洛细数自己的发现：“当然了，我可是很善于观察的。你看啊，首先说第一点，你还是常常会在练拳后偷偷跑去抽烟；第二点，你不论走到哪里，都还是会关注那几个女明星的消息……；最重要的一点，你还是习惯于通过挑战去征服别人，就像我们这次出来，你招揽球员的方式就是这种，一轮一轮地战胜对手，就像之前你到处找人比武，现在不过是换成了比球技，只是外加一个‘输了就加盟特雷维索’的附加条件罢了，核心上还是一样的。”

一口气列举出七、八点来，听得吉安卡洛都有点愕然，这丫头的观察力还真不是盖的啊。没错，阿黛妮拿出来的这些习惯，基本都是他根据自己和之前那个吉安卡洛的相似之处刻意为之的，只是没想到还真被注意到了。唯独招揽球员这件事上，他是真没别的办法，只好玩这种简单粗暴的一力降十会，却也偏偏被阿黛妮抓住了所谓的核心。

压下内心的小惊讶，吉安卡洛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开始为自己来可能会有的变化做铺垫，道：“哈，就你鬼心眼最多了，随便一件什么事都能让你扯出各种莫名其妙的关系。人只要活着，就会不断变化，适应不断变化的生活；之所以能够不做出改变，只是因为还没有需要改变的原因。就像你说的抽烟，我只是被砸了脑袋，又没被砸伤了肺，而且我也不多抽，这不是很正常吗。还有就是你说的比试了，特雷维索只是一支小球队，可以说根本没有什么吸引力，那我想要一些优秀的球员，即使他们都还在职业生涯初期，除了这种笨办法，还有更具效果的吗？如果丹多洛家不是在五年前才买下球队，而是在十年前，现在早已经踢进甲级联赛了，我根本不用这么费心。”

其实吉安卡洛的这种担心真的是有点多余，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故，给谁都会被刺激出一些变化的，只要他基本的性情没大变化，即使阿黛妮和阿佐这样熟悉的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阿佐的身份很简单，他母亲是吉安卡洛母亲的贴身侍女，他也是从小跟着吉安卡洛的，潜意识中就把自己定位成吉安卡洛意志的执行者。而阿黛妮更是简单，从五岁来到意大利开始，吉安卡洛就是她的生活，在她父亲老里卡索利的教导下，不论作为詹家老爷子的养孙女，还是其他的什么身份，都注定是要和吉安卡洛绑在一起的，吉安卡洛是什么样的人，做什么事，对于她来说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支持，无条件的支持。

但每个人都是个体的，肯定会有自己的思维和心理活动方式。阿黛妮会无限盲从于吉安卡洛没错，可也是真的希望吉安卡洛永远都是那个从小到大站在自己身前，很习惯的，很喜欢的；当别的小朋友嘲笑她皮肤黑的时候，会为她大打出手让对方道歉；当她生病了不舒服，就会亲自开车去威尼斯买虾虎鱼烩饭给她吃；永远是第一次见面时，就愿意把最后一块提拉米苏留给新来小妹妹的那个吉安卡洛。

所以，当阿黛妮发现，吉安卡洛有很多地方都是不会改变的，今后也会有很多事都是她可以习惯性参与的，当然会很开心，很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