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信号弹(5)
对了,肖唯一买车了。虽说肖战头两年就有车了,但那是公司给他配的。肖唯一则是名正言顺地花的自己的钱。
有一天冯都在家里写作呢,肖唯一来电话让他赶紧下楼。冯都跑到楼下一看,肖唯一坐在一辆崭新的爱丽舍里,正向他招手呢。冯都笑着说:“你会开吗?”
肖唯一向副座上一指:“兔子,走着瞧!”
冯都上了车,几乎是幸灾乐祸地参观肖唯一的开车技巧。肖唯一让他看得挺紧张,越开越心虚。后来前方出现了一座立交桥,肖唯一瞪着眼睛问:“你说,这个坡我该用几档啊?”
冯都哈哈的笑:“我又不是你的教练,我估计你这车本是买的。”
肖唯一怒道:“你真讨厌!”结果二人这一闹腾,车子竟无缘无故地熄火了,后面的车像赶鸭子似的叫起来不停。冯都只得偷偷地系上了安全带,他不敢再讽刺肖唯一了,生怕这位刚烈的小姐会把车开到马路崖子上去。
由于冯都不捣乱了,肖唯一也逐渐找着了开车的感觉。不一会儿,冯都发现爱丽舍居然开出了东北三环,沿着京顺路向北下去了。“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告诉你,你把我卖了可卖不出钱去,我就会吃饭。”
“你还会写剧本呢。”肖唯一笑着说。
“不开玩笑,我没有走过这条路。”冯都说的是实话,这一带他的确没怎么来过,担心肖唯一找不到回去的路。
“去兜风啊,再开一会儿就到山区了,北京的山区挺漂亮的,我以前根本没注意。你常进山吗?”肖唯一倒是满不在乎。
“谁没事老往山里跑?我又不是猴。”方路知道,沿着这条路一直下去就是怀柔山区了,什么清凉谷、金海湖都在那一带。实际上京北的高山非常险峻,山路陡峭,特别能考验出司机的手艺来。
“搞创作的人就应该多在山里呆着。”肖唯一不经意地瞟了他一眼。“我进过几次山呢,都是——都是朋友开车带我去的。”
冯都知道,肖唯一身边有一大帮的狐朋狗友,大概是以肖唯一为中心的。她总希望把冯都拉到自己的圈子里去,但冯都的剧本任务太重了,没时间凑他们的热闹。“没事,你少往山里跑,不安全。我有个朋友开车进山了,结果就掉悬崖里了,摔得都没有人模样了。”
肖唯一哼了一声:“你就知道吓唬我?城里没意思!城里有凛冽的山风吗?城里烂漫的野花吗?你呀!”
冯都拿她没办法,只好装哑巴。
沉默往往是另一种情趣。就这样,车那里被一种莫名的气氛笼罩着,小车渐渐地驶入了暮色。山色辽远,而路况却非常差,重型载煤车压出的深坑一个接一个。小爱丽舍就如汪洋中的一条船,开起来上蹿下跳的,沉闷的发动机声里不时发出‘刺拉刺拉’的声音。冯都不时地瞟上肖唯一几眼,肖唯一的侧面很瘦,脸上菱角分明,有点儿男孩子的感觉。虽然他是看着肖唯一长大的,但冯都一直搞不清这丫头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她贤淑得让人不敢多看一眼,有时她又狂野得如一头母狼。而更多的情况下肖唯一更像一只色情的小猫,她似乎要把自己身上的什么东西抓下来,然后掉头就走。关于肖唯一的诽闻,冯都也听到了不少,但他觉得那些事与自己都没什么关系,即使他也是诽闻的主角之一。冯都不愿意琢磨以后的事,对未来他有一股强烈的不确定感,未来就如这山路,三步一个坑,五步一个坎,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掉进悬崖里。没错,虽然时间不确定,路段也不确定,但掉下去的前景却是一定的。所以什么人生设计呀,事业规划呀,全是瞎扯淡。
开过怀柔县城,连绵的大山横亘在前方。这时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了,偶尔几辆疯疯癫癫的拖拉机从对面钻出来,接着便是肖唯一的手忙脚乱。
夕阳如火,夕阳躲在薄云之后,无数条巨大的彩色光柱在彩霞间不停地抖动着。不久,天上的云就变成黑的了。秋色浓郁,爱丽舍在一片昏黄的落叶中缓缓行进着,枯黄的树叶不时地飞进车窗里,这情景让人想起许多电影,想起许多浪漫的童话。冯都又瞟了肖唯一一眼,他觉得可笑,一位文字匠人与一个风尘中的主持人,在一起欣赏大自然瑰丽中的诗意,这无论如何都是件滑稽的事。
风越来越凉,爱丽舍开上了盘山路,刚才路过的城镇已经进化成几滩盆景了。怀柔一带的山区属于燕山支脉,山势挺拔而险峻,盘山路上的胳臂肘弯(90度弯路)随处可见。肖唯一技术一般,小爱丽舍连续地掉了好几次屁股。估计肖唯一可能真是紧张了,她吸了几口气,然后打开收音机,希望缓和一下气氛。收音机里嗲声嗲气的主持人正在主持点歌节目,下一首歌竟是《光阴的故事》。冯都不觉扭了下身子,这歌他太熟悉了。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
再次的见面我们又经历多少的路程,
不再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
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有着依然的笑容。
流水他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
冯都连连咽了几口唾沫,自己的光阴故事已经过去了。他们是如此惨淡,似乎连声响屁都没能留下。此时他脑海里再次闪现出西城和海霞的影子来,海霞的事就不提了,而一想起西城来,他就心疼得厉害,似乎有一条丝线将他们的心栓在一起,谁也别想跑开。冯都心思紊乱,他赶紧换了个台,还好,这个频道在播股票行情呢。
肖唯一忽然笑嘻嘻地问:“罗大佑给女朋友写过歌,你是不是也给女朋友写过诗啊?”
“写过吗?”冯都有点诧异,自己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吧。
“我哥说的,他说你当年勾引女孩子的手段是写诗,好象也不怎么灵。”肖唯一嘿嘿笑了起来。
冯都足足想了半天:“好象是写过,可我都忘了。”
肖唯一说:“那你现在还能写吗?”
冯都说:“关键是,有没有人愿意出钱。有人出钱,让我写什么都行。”
肖唯一白了他几眼,嘴角升起了一丝冷笑。
天色已经全黑了,四周的大山成了无边的阴影。亲信的空气总能引起生理反应,冯都忽然觉得肚子里咕噜咕噜直响。
“停,停车。”冯都叫道。爱丽舍刚停下他就从车门里冲了出去,山风凛冽,脸像被无数小针扎着一样难受。十月的山风已经有些刺骨了,它牛吼般地扑面而来,似乎要把冯都就地按倒。冯都才不想跟风较劲呢,他顺着风的方向跑进草丛里,马上就蹲下了。肚子里的东西一喷而出,居然一点臭味儿都没有,真舒服!
冯都一边办大事一边仰头望天,星空灿烂,浩月如帆,天地间是一种原始的空旷。他忽然感到一股彻底的虚无,只有一个来小时的工夫,小小的爱丽舍就成了他们和文明世界相连的唯一纽带,似乎整个人类文明根本不存在一样。他倾听着那如哭如诉的山风,感受着山谷里梦一般的沉寂。突然一种拾到钱包,无人发觉般的惬意涌上来,那时冯都竟不愿意上车了。
“你到底干什么去了?”上车后,肖唯一问道。
“还用问。”
“那么长的时间?”
冯都神秘地凑近她:“你不懂吧,在野地里干那个事就是吸取天地精华,别提多舒服了。”
“恶心!”
“这有什么恶心的?返祖现象,咱们的老祖宗都是在野地里大小便的,这跟吃绿色食品一样。”冯都哈哈笑起来。笑后他建议道:“你还不下车呆一会儿,山风吹着特舒服。”
“山风有什么稀罕,我来好多次了。”肖唯一点着了一支烟。
冯都眨巴眨巴眼睛,突然有点难过:“你,你还抽烟呢?”
“没人管我,我就抽。“肖唯一眼望前方,拿烟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乎等着冯都把烟拿掉,冯都没敢动地方。肖唯一忽然把烟扔掉了,一头就扑进冯都怀里“呜呜”哭了起来。
冯都手却把肖唯一整个搬了起来,让她骑坐在自己腿上。他们就这样面对面地坐在前座上。“你怎么啦?”
肖唯一忽然怒了:“你们男人都是混蛋。”
冯都搂着她的腰,一字一顿地说:“你给我听着,我是你都子哥,不许胡闹。”
肖唯一盯着他的眼睛说:“外面有这么多追我,你就不吃醋吗?”
实际上二人是骑坐在一起的,冯都觉得特别扭,可又推不开她。他只得说:“我有女人,我外面有不少女人呢。”
“都是鸡。”肖唯一连眼皮都没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