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信号弹(3)
突然一条黑影从路边的花坛里冲了出来，径直扑向肖唯一。冯都大叫声不好，但反应终归还是慢了一步，黑影已经将肖唯一手中的小提包一把抢了过去，然后鬼魅似的冲向一条小胡同。
肖唯一张着空手喊起来：“贼，抓贼啊！”
冯都脑瓜一热，嚎叫着冲向黑影逃走的方向。此时所有的路人和车辆都停下来了，大家都把脑袋拔高了三十公分，都盼着能瞅个究竟，却没一个人胆敢追随冯都的，似乎这不过是一场事先编排好的街头表演。
冯都根本没有注意这些，他三步两步就追着脚步声冲进了胡同。黑影不敢在胡同里跑直线，但右边是一条大马路，这小子只得连续向左拐了两个弯。此时冯都已经追出了二百多米，胯骨快脱臼了。
自打他从学校出来以后，冯都连五十米都没有跑过，如今心脏已经蹦成了一个响儿了，额头上没有出汗反而有些发凉了。
冯都边跑边骂道：“小子，把包还给我，我就饶了你。”黑影缩劲紧双肩，两腿风车一样捣腾得更起劲了，冯都心里骂道：这个要钱不要命的东西！
这时黑影冲到了一个胡同口，前方是条小马路。他刚要拐弯，迎面却扑上来一个人，只见她双手板着墙角，单腿高高地抬了起来。黑影炮弹一样，脑袋正好撞在那人的鞋跟上。“砰”的一声，小提包飞出去了，而黑影却如货车上摔下来的面口袋，重重地扔在地上，然后便虾米一样地抱着头，在地上翻滚起来。
冯都刚要道谢，来人却抢宝似的把手提包抓了回来。冯都这才看清楚，那人竟是肖唯一。他来不及问别的，摆动双腿，照着黑影身上就狠狠踹了起来。黑影嗓子里咕噜着，双手当空胡噜着，人却一个劲往墙角里滚，身后留下一滩滩血迹。冯都连踹了十几脚，脚腕子都酸了。
肖唯一一把拉住他：“报警吧，别打了。”
“报警管用吗？像他这样的，顶多关上十五天就出来了。出来他还得偷，不如打他个半死。”冯都狠狠地道。
这时倒在地上的黑影说话了，那是浓重的关外口音：“大哥，谢谢你了，你打我吧，只要别打死我就成。”
冯都照他脑袋上又跺了一脚：“你这个臭无赖，打死你都不多。”接着他又揪起黑影，照他脸上连打了几拳，结果弄了一手的血。
“算了，别真打死了！”肖唯一有点害怕了。
冯都也的确是打累了，他拉起肖唯一就想走。肖唯一却非常地不情愿地说：“我看还是报警吧？这种人不能在外面呆着。”
“大姐！”黑影仰起血迹斑斑的脸，绝望地哀求道：“大姐，你们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我都让你们打成这样了！”
冯都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走吧，够他一戗了。”
似乎冯都的笑声起了作用，这个贼突然跳了起来，大叫道：“你是冯哥吧？”
冯都太奇怪了，于是仗着胆子凑进了一些，仔细打量这小子，但他还是认不出来。冯都含糊着问：“你谁呀？”
小贼叫道：“我肖波啊！”
冯都啊的叫了一声，同时他哭笑不得地盯着肖唯一。肖唯一也有点傻眼了，站在那儿不住地搓手。这个肖波是肖红军的儿子，当年冯都第一次去内蒙时，他只有7、8岁。后来肖红军发迹了，就把儿子送到上海读书去了。号称是上海的教学水平高，城市也洋气，他希望能儿子能彻底脱离土豹子的范畴，而且他还有心把孩子送到国外去呢。自从肖红军出事后，冯都倒也琢磨过他儿子的问题，但没有地址，根本没地方找去。后来他给内蒙的肖婶汇过几次钱，也就没有下文了。今天，他是万万都没想到，自己抓贼居然把肖红军的儿子给抓了。肖唯一就更尴尬了，肖波是自己的叔伯弟弟，血缘上还是非常近的。她一个劲瞅冯都，希望他能想出个万全之策。
冯都只得把肖波拉起来，不亲装亲地说：“你不是在上海吗？”
肖波说：“我爸爸一出事我就回内蒙了，上海的饭我吃不了，全是甜的。可我在老家也混不下去了，电视里天天拿我爸爸的事当典型，谁也不敢和我们家来往了。后来听说一帮公司的股东，要让我爸爸断了后，还要把公司点火烧了。我妈就让我跑出来了。”
冯都看了肖唯一一眼：“你怎么不找你大爷去呀？”
“你们都搬家了，我好不容易才找到我大爷家，可我大哥把我们给哄出来了，还要打我呢？”肖波说得有点委屈。
冯都气呼呼地骂了起来：“他敢，肖战算个什么东西？他们的房子里还应该有你的份呢。”
肖波拍着脑门，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怪不得他把哄出来呢，是怕我们分房子吧？”
肖唯一实在听不下去了，瞪着冯都道：“你别胡乱猜测啊，我大哥——我大哥——。”说了两次大哥，她就是没有勇气再说下去了。
肖波惊道：“你是三姐吧？”
肖唯一只得点了点头。
冯都不愿意挑拨他们家的关系，拉着肖波说：“走吧，去我们家，冯哥帮你找个工作。”
肖波甩了下胳膊：“我不去，我在外面有一帮哥们呢。今天是走单了，要不你们俩就悬了。”
冯都惊道：“你还想找人打我呀？”
肖波道：“你是个好人，你还给我们家寄过钱呢。我是说，我用不着你帮忙找工作，我有工作。”
肖唯一觉得自己多少是有些责任的，叫道：“你抢东西也是工作呀？”
肖波浑身的理直气壮：“我们还收保护费呢，谁敢不交钱，我们就砸了谁的买卖。”
冯都忍不住了，回手给了他一巴掌：“你他妈的又不是税务所的，早晚你得进去。听我的，我给你找个活儿干，咱们能进剧组。”
“税务所的不也是白要别人的钱吗？我在街上混了一年了，我听不了别人吆喝我。”肖波气急败坏地给他鞠了个躬。“冯哥，我真上不了班了，现在谁敢在我面前冲大个的，我就想揍死他。我才不进剧组呢，一帮杂耍，多烦人啊。你这个人还行，还张罗着帮我找工作呢，不麻烦你了。”
冯都还是有点不死心：“这样下去，早晚你得进去。”
肖波说：“我爸爸都被抓起来了，我还怕什么的？”
冯都差点笑出来，也是，顶天和他爸爸做伴去。肖唯一鼓起勇气说：“肖波，我是你姐姐，我在电视台帮你找个工作吧，你别在外面折腾了。”
肖波笑道：“你们怎么都和电视沾边啊？我妈说，以前没电视的时候，人都挺好的，有了电视人就变坏了。我爸爸就看电视看进去的，我还是收我的保护费吧。”说完，肖波不再理会二人的劝说，顺着胡同跑了。
据说一家人中，如果在不到百日内就连死了两个人，叫重丧。肖家和冯家幸亏不是一家子，否则这么倒霉的事就要摊在他们身上了。
肖从一直就有心脏病，平时比较在意也就没人当回事。
可最近他们肖家烦心的事实在太多了。一年前肖红军被抓了，肖从就犯了一回心脏病。好在是抢救及时，总算没有直接弯回去。前些日子，他从女儿嘴听说了，侄子肖波跑到北京来求助却被肖战赶走了，如今加入了收取保护费的，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社会团伙。他把大儿子臭骂了一顿，要把他肖波找回来。但肖战却理所应当地认为，二叔除了给肖家带来羞耻和麻烦之外，就什么也不是了。至于肖波，那是个典型的势利小人，明明就是冲着咱家的祖产来的。幸亏肖从事先吃了几片硝化甘油，好歹是又挺过来了。
前几天肖妈忽然问他：“你知道肖唯一多大了吗？”
肖从先是一愣，之后立即就明白了。肖唯一已经28了，是大姑娘了，可至今她的男朋友居然还没有着落呢。要说肖家这几个孩子都挺闹心的，肖战虽然有了儿子了，可冯青却死了。几年来，肖战忙于工作，似乎也没有再找一个的意思。至于肖役的终身大事，二老是连想都不敢想，谁愿意嫁给一个电视迷啊？前不久肖唯一通知他们，二哥已经是个网络名人了，大有光宗耀祖的前景。但肖从认为那不过是痴人说梦，现实中的事都不靠谱，网络上的事，就更是蒙事了。按说肖唯一是他们家条件最好的，可到现在二老依然看不出任何迹象来。
肖从苦着脸说：“咱们帮她介绍了好几个了，没一个成的。大家都说，咱们家肖唯一是主持人，眼太高了。”
肖妈非常难过，叹息着说：“怕就怕这个，眼光太高了，挑来挑去的就得挑成了大剩女。”
肖从惊讶地问：“大，大什么？圣女？”
肖妈道：“现在的年轻人都这么说，剩下的，嫁不出去的，老大不小的姑娘，就是大剩女了。大剩女啊，大部分都是白骨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