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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在人间(19)

病友的眉毛、眼睛骤然间就在脸上飘起来了,他咂着嘴说:“我听说,现在东楼里住着一大明星,演了好多电视剧呢。所以说人家不是疯子,疯子能住进高干病房吗?疯子只能进精神病院……”他的话刚刚说了一半,就被另一个病友把话头抢走了:“我看见真人了,那叫漂亮!我真看见啦!你说人家那闺女是怎么长出来的?我估计他妈是照着个模子给她捏出来的,怎么看怎么顺眼。”病房中突然冲进来十几只鸭子,话题全部是围绕女明星展开的,病友们以与女明星住了邻居而倍感自豪。

冯都让他们说了个糊涂,便拉住先前的病友问:“谁呀?演过什么呀?”

病友挑着大指说:“《狗、女人,骡子》,她演骡子他妈。”冯都差点笑出声来,这个事肖红军最内行了,骡子是驴和马配出来的,肖红军手下有好几百头驴呢。病友见他表情怪异,立刻道:“没看过呀?你呀!真是!那《饭局、牌局、女人》看过没有?”冯都还是摇头,他连听都没听说过。病友急得一个劲挠脖子:“你年纪轻轻的,这么好的电视剧你怎么都没看过呀?你平时都干什么呀?”冯都说:我做买卖,平时太忙了。病友琢磨了一会儿:“那什么,《警察、女人、猪》,你看过没有?”

冯都气得头上的线头都甭开了:“怎么都是女人啊?没别的啦?”

病友怒了:“废话,女明星吗!不演女人还能演得了男人?”

冯都觉得这话太扎耳朵了,但又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女明星自然要演女人了,可为什么要把女人与那些不相干的东西混为一谈呢?他清了清嗓子说:“那女明星到底叫什么呀?”

病友说:“海霞呀,七几年有个电影也叫海霞,就是这两个字。现在海霞比那电影还有名呢。”

冯都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实在懒得搭理他们了。

二十

第二天早晨,西城又来了。冯都说:东楼那一带的环境不错,咱们去晒晒太阳吧。于是二人来到东楼下的草坪边上,冯都找个张长椅,坐下了。他的眼睛审视着东楼的每一扇窗户,但窗户的模样都是一样的。西城见他不说话,撅着嘴说:“你还恨我呢?我那天真是喝多了。”

冯都愣愣地问:“《警察、女人、猪》你看过没有?”

西城怒道:“你才是猪呢。”

冯都苦笑着说:“我说的是电视剧。”

西城瞪了他一眼:“你们北京人才天天看电视剧呢,你们都是吃饱了撑的,闲着没事。我忙着呢。”

冯都把腿伸到了最大限度,张着胳膊说:“你那么瞧不起北京人啊,又何必来北京呢?”

西城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你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我天天在你身边,我烦死你。”

冯都笑了笑,干脆把眼睛闭上了。眼皮之外,阳光如一块着色不均的红布,忽而是一片红黄色,忽而如一抹灿烂的鲜血。冯都浑身暖洋洋的,全然忘却了自己的所在,什么西城啊,海霞啊,统统的都变成了鸟,飞跑了。

再度睁眼时,西城已经不见了,估计她是让自己气跑了。冯都伸了个懒腰,手伸到半空却中途停下来了。远远的,有个身穿浅色丝绸长袍的女人,雍懒地在草坪上走着。冯都隐约中觉得这女人有些面熟,他是个相信直觉的人,冯都立刻就想到了,那看似高贵的女人曾经是海霞。

海霞走路的姿势非常优美,她偶尔停下来,对着草坪上的花儿微笑几下,似乎周围有无数摄影机正在捕捉镜头呢。冯都是越看越是可笑,最后他终于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海霞应该是很久没有听到过这么粗俗的笑声了,她抬头看见冯都头上裹着纱布,四仰八叉地坐在前方不远处,脸上的肌肉竟抽搐了几下。

冯都在自己胸口上点了几下:“我叫冯都!你是我认识的那个海霞吗?”

海霞快走过来,冲到冯都面前,左右看了几眼:“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冯都把手举到太阳穴旁边说:“严正声明,我根本不知道你也住在这儿,我不是狗仔队,我是来治伤的。”

海霞仔细检查了他的纱布,似乎对冯都的伤情有所怀疑。好在冯都是真受伤了,最后海霞挤出了一丝阴险的笑容:“你活该!”

冯都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我没惹你呀。”

海霞抱着胳膊说:“我男朋友的脑袋是谁给开的?缝了七针呢,差点要了他的命!幸亏当时剧组已经选中我了,要不我就麻烦了。”

冯都连睫毛都没动一下:“他怎么啦?让人打了?”

海霞忽然凑到冯都耳边,小声道:“你真能装蒜!那天我早看见你了,你还装呢你!”

冯都依旧的铁嘴钢牙,哼哼着说:“我根本不认识他。”

海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忽然欣慰地笑了起来:“虽然我看见你了,可我装着没看见,也装着不知道。”冯都心下一冷,正好说什么。海霞忽然举起一只手指头,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是唯一的愿意为我冒险的男人,想起你来,我的幸福就像花儿一样。”

冯都差点吐出来,挥着手道:“你别恶心我,我可是良家子弟。”

海霞突然照着冯都的迎面骨上踢了一脚,冯都疼得直冽嘴,刚要骂人。海霞又恶狠狠地说:“你真讨厌!晚上9点上来,512,密码54188。”说完,海霞若无其事地左右看了几眼,然后趿拉着凉鞋,继续散步去了。

冯都的眼睛一直落在她的脚后跟上,海霞的脚后跟几乎是半透明的,红里透粉,好象是刚刚挤出来的奶油。冯都忽然恶狠狠地琢磨起来,如果能咬上一口,味道应该是不错的!

海霞走后,西城又回来了。她手里托着几个包子,眼睛一直落在东楼的大门上。“刚才有个女的跟你说话来着?”

冯都说:“那女的他们家门钥匙丢了,问我看见没有。”

西城不自觉地在附近草丛里扫了几眼,不信任地说:“你这人老是阴阳怪气的,我不信你。”

冯都想了想,问道:“《狗、女人和骡子》你看过没有?”

西城仰头想了一会儿:“去年演的吧?好象是一个女人和几个男人的事,我没看全。”

冯都叹息了一声:“我就想不明白,女人和狗、女人和骡子有什么关系?”

西城仔细想了想说:“好象那个女人家里有两挂大车,全是骡子拉的,狗的事我想不起来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冯都只好嘿嘿笑了两声:“我有个同学,在那个戏里当了一回群众演员,前几天喝酒的时候还跟我吹呢。”

“无聊!”西城就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几个大枣来:“把这东西吃喽,补血。”

晚上9点,冯都偷偷溜出病房,去了东楼。原来东楼的大门是装了防盗锁的,冯都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玩意儿呢,他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摸明白密码的输入方法。来到512房间的门口,冯都竟开始犹豫起来。他脑子里闪过了一个问题,自己到底干什么来啦?难道真是小猫想偷腥吗?当年读《红楼梦》的时候,贾母说过这句话,冯都认为或许有些男人是天生的无聊吧,这些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而现在自己是不是也开始变得无聊了?

他还没有琢磨出结果来呢,房门开了,一只粉嫩的手抓住冯都的领子往里一拽,冯都一个趔趄就进去了。

海霞一身光溜溜的睡衣,肩膀上和大腿上全是肉。她把冯都拉了进来,一把按在墙上,胳膊牢笼般把他围住了。冯都靠在墙上,后背冰凉冰凉的,他大喘着气说:“我的伤可还没有好呢,不许你摧残我的肉体。”

海霞愣了一下,随后又给了他迎面骨一脚:“你真是学坏了,你脑子里都是什么呀?”

冯都说:“我在内蒙养过驴,都是跟驴学的。”

“真讨厌!”海霞的眼睛离冯都的脸只有几厘米,冯都觉得她的呼吸渐渐粗了重,一股股热气似乎要把自己脸上的汗毛都吹掉了。海霞忽然转过身去,肩膀抽搐着,凶巴巴地骂道:“连你也来欺负我了,你滚。”

冯都当然不会说滚就滚,自己是来偷腥的,没偷成绝对不能随便滚蛋。冯都从容地把海霞扒拉开,然后径直走进内室。在旋关里,他不自觉地站了两秒钟,这是病房吗?高干病房果然有高干的气派,这套房子足有40多平米,红皮沙发,天鹅绒的窗帘,29寸的大彩电。冯都特地向床上看了一眼,床面异常宽阔,应该是两个单人床拼成的。

海霞跟了进来,没有继续赶他走的意思。冯都仰进沙发里,大大咧咧地问:“你什么病啊?”

海霞叹息一声:“我没病,就是累了,想在医院里休息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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