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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在人间(15)

肖红军仰着头道:“你还真别说,我现在听驴叫啊,好象也不那么难听了。”

冯都立刻道:“一头驴就是四百块钱呢,那不是驴叫,是钱叫。”

肖红军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没错,全他妈是叫钱呢。”

十五

如果按照肖战的设想,从内蒙出发,直接就应该去海南,但冯都无论如何要回家看看。由于长呼和浩特去南方一定要路过北京,所以二人的争论一直持续到北京站。但肖战还是没有说服冯都,最后他只得妥协了:“那我就不回去了,我在火车站等着你。你回去看一眼,然后就赶紧回来。”

冯都颇是不解:“为什么你不回家呀,明天咱们俩一起走也是一样的。”

肖战郑重地说:“你给我听着,能不见我爸你最好就别见了。万一见到了,你就说我先走一步了,现在已经到了广州了。”

冯都原地转了两圈,忽然道:“你那一万块钱是怎么来的?”

肖战紧张地四下张望,好不容易才断定周围没有熟识的人,他摆弄使劲咽了口唾沫:“你管不着,是我爸给我的。”

冯都笑道:“保证是从你们家里偷出来的。”

肖战说:“你放屁,我拿我们家的钱能叫偷吗?”

冯都已经笑得不能自制了,他哈着腰说:“你和肖役都不是凡人啊,你们哥俩都挺有个性的,了不起。”

肖战骂道:“你少提肖役的事,他就会看电视,他什么都弄不明白。别以为就你有出息,你有出息?你的本钱还不是向你大爷借的吗?咱们都差不多。”说完这句,肖战立刻就后悔了。他们肖家是革命干部的家庭,是半个贵族,怎么能和冯家差不多呢?明显是掉价了。

冯都没理会这个,高高兴兴地说:“人家肖役学习成绩好,你爸爸说了,他一定能考上大学,还能上个不错的大学呢。”

对于弟弟,肖战从来是不用正眼看的。他轻蔑地说:“他就是考上大学他也是个废物,不信咱们就走着瞧。哼,天天守着电视的人能有什么出息?”

冯都觉得这话太刺耳了,冯胜利也是天天抱着电视的人,肖战的话等于把他爸爸也骂了。冯都不愿意为父亲得罪朋友,当下便坐上公共汽车,回家了。

街道还是那些街道,只是工地又增加了一些,北京城就如一个永远无法完工的工地。人群还是那片人群,只是那曾经熟悉的口音里,现在听起来却搀杂了一股怪怪的味道。冯都小时候认为,天地之间只有北京这么大,人也应该全是北京人。他甚至无法想象,人在外地怎么可能生存下来?如今,彩电事件终于告一段落了,南方的繁盛和北方的沧远让冯都重新认识了这个世界。路上,他忽然觉得这两个多月的逃亡生涯,就如一场绚丽的烟花。轰隆做响之后,其实也没剩下什么有用的东西。如今他依然要面对北京,依然要面对蜂拥的人群和冯胜利无休止的唠叨。

快到家了,冯都下了公共汽车,欢快地向胡同方向跑去。

他刚刚跑到胡同口,忽然听到另一条胡同里有人高叫道:“傻子,你怎么才回来呀?”

冯都浑身一激灵,这不是女贼的声音吗?她怎么跑到北京来了?冯都的耳朵比眼睛都好使,一般是听不错的。此时一身牛仔衣裤的女贼正悄生生站在胡同口,正歪着眼睛瞪他呢。冯都原以为女贼那件事不过是个电影插曲,早就过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女贼竟然追到了北京。一个预感让他心惊肉跳,四肢百骸立刻成了冰砣子。这个女贼来北京一定与自己有关,那天晚上自己不会是……,他实在不敢想下去了。冯都咬着牙,慌慌张张地溜了过去,急急地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们家住这儿?”

女贼恼怒地说:“是你告诉我的呀,那天喝酒的时候你自己说的。”

冯都耷拉着眼角说:“我忘了,那天喝多了,全是酒话。”

女贼嘿嘿笑道:“男人只有喝了酒才说实话呢,你当时说你们家就住在这儿,果然对了吧?”

冯都真想给自己几个大嘴巴,怎么把女贼招到家里来了?这事要是冯胜利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赶出家门的。

女贼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什么不妥,她笑嘻嘻地说:“看来你小子还算老实,就冲你的表现,我放过你们这条胡同了,哪家的东西我也不拿。我问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等你一个多月了。”

冯都怒道:“你等我干什么?不许你进我们家的胡同。”

女贼冷笑几声,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别给脸不要脸,我是冲你救过我,我才来的。要不,我根本不稀罕搭理你。”

冯都也认为刚才的话有点不合适,女贼虽然是个贼,但对自己还算不错。他压低声音道:“我刚回来,还没看着我妈呢。你先回你住的地方去,有什么话咱们明天再说。”

女贼满脸轻蔑:“你妈!见她有什么用?”冯都的眼睛又立起来了,女贼只得道:“好,晚上我在这儿等你。”

冯都大出了口气,一低头就钻胡同里去了。

据说冯都的逃跑在街坊中间演绎出了许多的版本,有人说:冯都是打架了,把人家给打坏了,跑了。有人说:冯都那小子在外面耍流氓了,把人家闺女的肚子搞大了,跑了。反正是说什么都有,倒是倒卖彩电的事很少有人提起。一来电视是以五大爷的名义卖出去的,二来揭发坏分子的四婶家已经被砸过一次了,她不敢把自己的事迹到处招摇。冯都回来时冯胜利正好在家呢,他不由分说地拉着儿子就跑到街上去了,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转悠,嘴还一个劲骂骂咧咧的:“我儿子做买卖回来了,我儿子是发了财回来的。全他妈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说呀,我看你们还有什么可说的?”

冯胜利骂了一会儿,冯都也听明白了,苦笑着说:“爸,骂得差不多了吧?咱回家吧。”

冯胜利这才不服不忿地往家里走,嘴里依然没有闲下来:“儿子,你这回又赚了多少啊?”

冯都决定让父亲好好露一把脸,大声道:“两万多,我又赚了两万多。”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了,冯胜利忽然转过身来,发表演讲似的嚷嚷:“我儿子有钱啦,有钱的全是我儿子。”

冯都揪了他一把:“行啦,差不多了您。”

爷俩个这才进了院子。冯胜利进了门,依然叉着腰乱转,那样子明显是蒸馒头,已经端起来了!

到了家,冯都把自己的避难过程尽量简洁地说了说。让他意外的是冯胜利并没有穷追猛打的意思,反而若有所思地说:“能挣钱就行!要是养驴能赚钱,我也弄几头驴来。”后来冯都得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台湾的大爷已经死了,由于没留下什么财产,台湾方面只是例行通知了一下。可这事在周围却引起了轩然大波,几乎所有的邻居都认为冯家已经发了大财,立刻就要移民台湾了。冯胜利受到了莫大的刺激,百口难辩。到现在他也觉得发财是件天大的好事,值得鼓励,但自己又没什么指望了,于是所有的希望都落到冯都身上了。

老妈见儿子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乐得鼻子眼都翻上去了,她号称要准备一桌子好吃的。冯青趁大人门不注意,偷偷拉了拉哥哥的衣角,示意他出去一下。因为肖战的事,他们兄妹的关系一直是比较紧张的。冯都心里跟明镜似的,妹妹不过是想打听肖战的消息,出了门他就假装沉痛地说:“那小子是头一次进大草原,没经验,碰上狼群了。”

冯青的小脸立刻就紫了,闷着声叫道:“那他怎么样了?”

冯都冷漠地说:“没事,就是咬掉了一条腿,在他叔叔他们家养着呢。”

冯青身子一颤,眼看就要冲出去了,忽然她中途停了下来,扭过脸来仔细研究着哥哥的表情。而冯都就如同戴了副铁面具一样,除了鼻子眼出气,其他的部位全被焊在一起了。冯青冷笑了几声:“他要是真让狼给咬了,你只不定得多高兴呢。说,他到底在哪儿呢?”

冯都见这一手没有唬住妹妹,也觉得无聊。“就在火车站等着我呢,他也想去海南。”

冯青照哥哥脚面上狠狠踩了一下:“你真讨厌。”

冯都哈哈笑道:“我就真不明白,那小子有什么好的?你瞧他那模样,盖上张白纸就能哭了,你怎么就看上他了?”

冯青不服气,大声道:“谁看上他了,我根本就不喜欢见他。”

冯都嘿嘿笑了笑,心道:女人都是不可理喻的,明明心里都长毛了,却是属鸭子的,肉烂嘴不烂。忽然他又想到了胡同外的女贼,那个女人不会还没走吧?

肖从听说冯都回来了,急匆匆地就跑到前院来了,他拉住冯都询问肖战的下落。冯都只得撒谎说,的确是见了肖战了,大家商量好了一起去海南做生意。肖战的任务是先去海南打前站,自己回家看看就得走。肖从欲言又止,哼哼了几声,只好道:“安全就好,安全就好。”

虽然冯都有点可怜肖叔叔,但还是没敢说实话。再后来肖妈也找到冯都了,问了同样的话。冯都自然是兵来将挡,但肖妈显然对他了解得更加透彻,她微笑着说:“小都子,告诉阿姨,肖战是不是就在哪个地方藏着呢?”

冯都在肖妈面前总有点儿不自在,吭哧着说:“不就是那一万块钱吗,等我们从南方回来,我让他马上就还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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