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太子位
我没有见过慕容瑛哭的样子，我的记忆里太子哥哥一直都很和煦温柔，他是一位合格的长兄，也是一个仁德的储君。我这一世生来没有母亲，慕容瑛时常给我讲述我那素未谋面的母后的生平事迹。
其实，我出生的时候他也不过只是一个七岁小孩罢了，这十几年来总是温柔待我，不曾如父皇一样因为我“间接害死”母后憎恨我。他说过，在这个世上只有我们兄妹才是真正的血脉相连的羁绊。
我与他一样流着一半母后的血一半父皇的血，所以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地保护好我，他要让母后在黄泉地府可以放心地把妹妹托付给他。我不是一个好妹妹，闯祸、惹事还喜欢生非给哥哥添麻烦。
慕容瑛却是一个好兄长，他会替我收拾好一切烂摊子，也会送我一大堆稀罕的玩意。也会打我的手心让我罚抄书，一旦我做了错事会立刻批评我，事后又赶紧拿着好东西过来哄我开心。
记忆中从来都是我哇啦哇啦掉豆子，慕容瑛陪坐在一旁默默看我哭完，再温柔的抱抱我拍着我的背对我说：“璐璐乖哦，快别哭了吧，再哭下去的话可就不漂亮。哥哥带你去玩好不好？”
我没有见过慕容瑛也有哭的一面，也许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把伤心委屈，都藏在了心里面。
从父皇赐婚的圣旨一出，慕容瑛就开始寡言少语，整日里不是喝酒就是睡大觉。我看着他日渐消沉下去的形容很是难受，眼看着他已经几天没来上朝，朝中大臣们也渐次对他生出了微词。
其实我的心情也很不好，当日父皇赐婚的圣旨合共下了两道，一道是给我的，另外一道就是给慕容瑛的。
沈子规到是条汉子，听说为了让父皇收回成命，已经开始跪在宫门外了。
我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分明和太子慕容瑛一样的脸孔，和我结婚有那么让人怕？他沈子规不愿意娶我，我堂堂璐王就喜欢他了？
“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的，怎么把沈子规那个疯子配给我当王夫，这不是把亲女儿架在火上烤，嫌弃我活的腻歪了吗！”我父皇难道当真是老眼昏花了吗，竟然给我和沈疯子赐婚了。
魏峥在门外踌躇了半晌才进来，我就默默地陪在慕容瑛的身边，也不说话也不阻止他喝。
我抬眼看到魏峥来了，冲他招了招手：“阿峥你过来坐，哥哥现在还醒不过神来，我一步也不敢离开他。他也不和我说话也不搭理我，再这样下去哥哥还没疯掉，我就已经先崩溃了……”
“殿下……”魏峥他虽然走了过来却并没有在我身边坐下。
“阿峥，沈子规还在外头跪着吗？”从圣旨一下，沈子规就去太极宫外跪着了，他想让父皇收回成命我又何尝不想。只是他如此一来倒是将父皇还有自己都逼到了悬崖，进退两难了。
慕容瑛不曾簪冠长发散乱着，身上的衣着也还是上次出席自己的生辰宴时所穿的，到现在为止似乎都还没有合过眼。魏峥看了他一眼打算过去抢走酒壶，我拦下了：“让哥哥大醉一场也好。”
我和魏峥从承恩殿出来后，就回了我在东宫的寝殿宜秋宫，被赐婚的四个人中除开那个韩相之女，剩下的三个人都各有难言之隐对这场赐婚并不看好。身为当事人之一的我，更是如此。
给我和沈子规赐婚还不如将那个勾魂使者燕三郎配给我呢，沈子规这疯子至少还能想开点，我自己呢也能好过一些。沈子规爱的人是我哥欸，我对他本来也不感冒，非要拆散他们绑定我么？
我也知道不管我自己心里怎么想，皇帝的旨意是不容置疑的，而且沈子规如今是大权在握倘若不加以控制，父皇最担心的局面也许就会在不久的将来发生。
虽然我很清楚，沈子规未来确实会起兵造反。
但他造反也是被逼的，尤其是现在这种局面：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转身娶她人为妻，自己还要违背初衷将爱人的妹妹娶回家当妻子。这样的情况下，沈子规不在爆发中沉默，就会在沉默中疯魔啊！
我真怕还有两三年才会发生的剧情，会提早发生，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我哥哥，也根本就控制不住一个偏执狂的疯子。我到底应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两尊大佛摆平，难道要我自己豁出去才可以？
“对了，我知道了！”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我尖叫着从宜秋宫里跑了出来，这一路连跑带飞的跑出了东宫，跑进了太极宫，飞奔到宣政殿的时候恰好张贵妃也在。我停在宣政殿外歇气的同时，也放大的耳朵想听一听张贵妃来的目的。
只可惜我根本就没这个机会偷听，我忘记了自己身处的大燕朝在建筑宫殿楼阁的时候，都会做一道夹墙作为稳固房屋结构的设计。换句话来说，就是此世界的古代人已经很早注意到房屋减震。
没过多久，张贵妃就从里头出来了，我看她脸上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样子。她心情似乎很好，而且根本没有根本注意到我的存在，我让人进去通传了之后，等了会儿才得到被召见的允许。
“参见父皇。”
之前张贵妃过来也不知和父皇说了些什么，我竟然看到父皇脸上也透露出了几分喜色，自从前天夜里闹得不欢而散之后，我就没来过宣政殿。一直在东宫看着慕容瑛的我，似乎错过了什么。
父皇见我之后，却是微微一蹙眉：“怎么样，太子清醒点儿了么？”
“父皇见谅，太子一时激动言语过激在御前失仪实属意外，绝对不是有意要冒犯父皇君威的。沈子规那样英雄般的人物，能成为儿臣的王夫也是我和他的缘分使然，儿臣是来谢恩的。”
“谢恩？怎么沈嘉没和你一起来，听说他从一开始就在承天门外跪着说要是朕不收回成命，他宁死也不肯起身？”父皇若有所思的抬起头来看我，还特意朝我身后，宣政殿外看了好几眼。
我心里一沉，嘴上道：“当年定阳姑姑爱上沈子规的父亲时，并不曾晓得，原来那个男人自志学之年起就有了所爱。后来弱冠之龄，眼看着心上人另娶，自己也无奈接受父母的安排成了亲。”
“住口！”
“沈大将军一生连娶两任妻子，没有一个是他所爱，即使是身死他乡魂断沙场也终究是，成全了他少年时对那人许下的承诺。现在对待沈大将军的儿子，父皇又动用了帝王最常用的一招赐婚。”
腾地，父皇一怒之下一掌拍断了他面前的长案，站起身来：“慕容璐！你想做什么！？”
“儿臣野心勃勃，迄今为止做了那么多事情，父皇难道还看不出来儿臣意在何为么？儿臣要取代哥哥成为新一任的储君，成为父皇百年之后新一任的上位者，这就是儿臣的目的。”
父皇转怒为笑：“哈哈哈你一介女儿，凭什么与太子争这个储君之位，凭什么立足朝堂问鼎天下？朕是你的父皇，朕可以包容你袒护你偏心你，朝中大臣们绝不会认可你一个女孩做皇帝。”
“父皇以为这几天朝中虽然少有议论，却无人站出来公然指责太子失德是为何？和哥哥比起来，儿臣虽然是年轻了一些，但好歹也是父皇的女儿，必要的时候给予些利益，大臣们自然安分。”
恩威并施仁心权术拿捏于手，满朝之中就算有人不服我这个女儿家又如何，世上士族千千万寒门更是多出奇才。合格的王朝储君怎会轻易被臣子所威胁，必要的时候以杀止乱何尝不是一种手段。
“你要从你哥哥手上，把太子之位夺走，就不怕他从此以后怨恨你？”
我笑道：“恨我也好，我只想让哥哥快快乐乐的过完这一生。做太子就要娶韩相之女，哥哥从来没有这样痛苦过，我不愿意看到他浑浑噩噩地去过下半生，所以，我就要夺走他的储君之位！”
“阿玉，储君可没有你想象中的那样好当。何况，你这样做也并不是在成全他，你可知道将来天底下会有多少人唾骂，史官们将会把你哥哥的名字从史书上划去……”
我抬头，问他：“父皇年轻时候已经错过的，如今也要让哥哥经历一遍吗？他会死的！”
我是不是一个很无耻又贪得无厌的人呢，一定是的吧。我想要窃取属于兄长的储君之位，想让他下半生能和自己所爱之人相守，但是在成全他和沈子规的前提之下，是要将他们的荣耀卸下。
沈子规手握重兵大权在握，受父皇忌惮；慕容瑛天之骄子一国储君，掌握着大燕一半命脉。
天上乌云滚滚而来，忽然就晴空作阴天，一场雷雨不要钱一般轰隆隆落下来。
豆大的雨珠淋湿沈子规的一身，我和魏峥撑着一把伞从承天门里出去，我把手中另外带着的那把梧桐伞撑开了交给岑七：“告诉你家将军，父皇答应收回成命了，代价是他手上的虎符。”
“公主……”
沈子规似乎是有了反应。
我没有停下脚步，“沈子规，你记好了，这是你欠我的，将来是要还的！”